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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在國內熱映時,蝙蝠俠又成為影迷和媒體熱議的焦點,當然,其中也不乏“吐槽”。其實,早在影片7月份在北美上映之前,英國萊斯特大學的一個研究小組就做了一個計算,結論是蝙蝠俠從150米高的樓頂躍下,生還的可能性極小。
據英國《每日電訊報》報道,萊斯特大學這個研究小組經過計算指出,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的超級英雄如果僅僅憑借電影里的裝備,是不可能在空中優美地滑翔的——以蝙蝠俠1.88米的身高、95公斤的體重計算,當他披上電影里那般大小的披風從150米高的樓頂一躍而下后,大約能滑行350米——和電影里差不多。但是,他的時速將突然達到110公里,然后穩定在80公里左右——在這樣的時速上,任何的碰撞都會是致命的。
蝙蝠俠的命運果然這樣悲劇嗎?果殼網頻道主編、科學松鼠會成員虞駿表示,這個計算是“很靠譜的”。果殼網根據萊斯特大學的這項研究發表的文章指出:蝙蝠俠的飛翼算不上一個安全交通工具,即便電影里蝙蝠俠異常強壯且身著甲裝,稍有不慎依然容易摔得五顏六色。除非他使用一些快速減速的方法,例如使用降落傘,安全性才能有所保證。這樣一來,蝙蝠俠的“拉風”程度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只是蝙蝠俠,很多電影中的bug(小漏洞)都逃不過理科生們的法眼。受學科背景的熏染,他們希望電影里的每個鏡頭都符合科學常理,都有嚴謹的邏輯。
杰克和蘿絲本可一起逃生?
詹姆斯·卡梅隆把他15年前的經典影片《泰坦尼克號》制成3D版再次搬上銀幕,杰克和蘿絲的故事又一次被人們津津樂道。有追捧的,也有愛操心的:凱特·溫絲萊特扮演的蘿絲太胖了,如果她可以瘦個20斤,就能把杰克也拉上浮板,兩人就能一起逃生,電影的結局就大團圓了。
虞駿也認為,如果蘿絲再輕個20斤,那他們兩個應該可以爬上那塊浮板。果殼網也發表過文章進行了計算:
凱特(蘿絲)身高1.73米,據此估計,浮板的長度在2.1米左右。這個板的形狀并不規則,我們把它看成一個寬為1米的長方形,誤差不會太大。這塊板在承載了蘿絲之后,還能不能承載杰克?
根據電影劇照,蘿絲手腕的直徑大約為5厘米,浮板露出水面部分和蘿絲手腕直徑之比據測量是1:2,也就是說,浮板露出海面部分是0.025米。杰克也上板,還能存活的條件是身體不能碰到海水。
取極限情況,看看浮板上表面與海平面齊平時,增加了多少浮力。也就是說,看看這個浮板還能載重多大。海水的密度是1030千克/立方米。M(承載):F(浮力)/g(重力加速度)=海水密度x重力加速度x排水體積/重力加速度=1030×2.1×1×0.025=54.075千克。
也就是說,浮板還能再承受約110斤的物體。按當時萊昂納多(杰克)的體形來看,體重是大于110斤的,他不上板應該是明智的選擇。但如果蘿絲能輕20斤的話,就沒問題了。
但是,虞駿還說,只爬上浮板是不行的,更胖的人更耐凍,所以如果蘿絲真的瘦了,最后的結局很可能是兩個人都被凍死了。
子彈會拐彎?
性感女星安吉麗娜·朱莉哪怕出演一個刺客,也是性感的——不僅在于她的相貌和身材,也在于她出神入化的槍法。
在2008年由朱莉出演的電影《刺客聯盟》中,她教會了男主角如何掌握“甩槍”技術——發出的子彈,可以像貝克漢姆罰出的“香蕉球”一樣,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繞過障礙物,擊中目標。
根據物理學原理,足球運動中出現的“香蕉球”,是因為球員罰球時踢中球體的部位不一樣,導致足球高速旋轉,造成球體兩側氣流不同,氣壓也就有差別,因此給球施加了一個不同方向的加速度,從而使球的運動軌跡呈弧線。乒乓球、網球、排球等都可以實現“香蕉球”的擊發。
可子彈就不一樣了。長長的槍管為發出的子彈提供了一個穩定的彈道,加上撞針擊發時擊中的是子彈的正中,因此,飛出槍口的子彈只具有與前進方向垂直的旋轉,這個旋轉是不會因為甩槍而改變的。加上子彈體積小、重量大,像電影當中那樣的短距離,重力和阻力的影響也可以忽略不計,所以當子彈飛出槍管時,是不會拐彎的。當然,位于北半球的美國還會受到向右的地轉偏向力的影響,不過,在短距離內,這個偏向力最多只能讓子彈產生0.000001厘米的偏差。
對此,虞駿分析說,像電影里那么大弧度的彎,普通子彈確實拐不出來,但美國有實驗室已經研制出了可以制導的子彈(即子彈可按一定的弧度行進)。果殼網的研究文章指出,美國桑迪亞國家實驗室研發出了制導子彈的實驗體,這種子彈可以借助激光瞄準裝置對2千米外的目標實現精確打擊。
普通的子彈是從槍管中發射,這些槍管中必須有許多凹槽來使射出的子彈旋轉起來,以保持其彈道呈直線形;但對于制導子彈來說,它在空中飛行的過程中就不能有自旋動作,相應的,研發人員為其添加了尾翼來保持平衡,就像導彈和飛鏢那樣。
在制導子彈的飛行過程中,它會通過一個化學傳感器收集信息,并將其傳遞到一個8位CPU中,并由這個CPU操控電磁制動裝置,每秒進行30次彈道修正,可對2千米外的激光瞄準目標進行精確打擊。
不知朱莉女俠使用的是不是這種制導子彈。
藝術與科學不可得兼?
美國的影視業已經注意到了影視劇中的科學問題,因此他們在制作電影、電視時,經常會邀請理科博士或科學家擔任顧問。這些專家的存在,使得電影、電視的發展走向了一個藝術和理性結合的空間,同時,科學也借助了電影、電視的娛樂化向大眾普及。
熱播的美劇《生活大爆炸》,片名就與霍金的大爆炸理論有關,劇情中更是涉及大量的科學知識。主人公謝爾頓常提及的“薛定諤的貓”“弦論”等理論,如果不是創作團隊有著扎實的科學背景,肯定會漏洞百出。
實際上,《生活大爆炸》聘請了一個大牌科學顧問——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物理與天文學教授大衛·薩爾茲保。這才使得片中的科學家“宅男”使用這些物理理論互相“吐槽”時,幽默又不失精確。
作為一種常識,我們知道這樣一種事實與電影的特殊性有關;電影不像文學,特別是先鋒文學那樣是“個人化寫作”,它有著“系統工程”、“大眾媒體”或“資本游戲”的屬性,在當代中國,即便是地下電影或者獨立電影也無法真正做到“作者電影”。所以,就算是先鋒電影人們與先鋒作家們同時,甚至比后者更早更敏感地覺察到藝術觀念、美學風格轉變,經過相當長時間的籌備以及對拍片契機的等待,“滯后”也似乎不可避免。而且,電影作為視覺藝術的直觀性,也造成了這樣的尷尬:那些在文學中顯得和主流體制并不十分沖突因而不是很“先鋒”的故事或觀念,一旦表現在電影中,就顯得十分尖銳,這從客觀上更加加劇了電影的某種“滯后性”,這可能也就是為什么尤鳳偉的小說《鬼子來了》、劉慶邦的小說《神木》在文學范疇內可以公開發表甚至獲主流的獎,但姜文的電影《鬼子來了》、李楊的電影《盲井》卻不可能公映的原因吧。
然而,本文所討論的中國當代先鋒電影的滯后性又不僅僅是一種現實的狀況,而更是一種美學的狀況。在筆者看來,從中國當代先鋒電影與其文化語境之間的相互關系入手,圍繞著“滯后的先鋒性”以及為了抵消這種滯后性而采取的先鋒策略這一對矛盾,或許能給我們討論中國當代先鋒電影提供一些新的視角和思路。
一、先鋒電影命名與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
“先鋒”這個概念,90年代以來在關于當代電影的討論中倍受冷落,人們似乎更愿意從電影的外部即電影生產流程中去分辨“體制內”與“體制外”、“地上”與“地下”,而把“先鋒”只當作是一種主體姿態加以質疑;畢竟電影人的主體姿態和電影文本的美學形態不是一回事,人們見到太多的打著先鋒旗號的“偽先鋒”,進而對這個概念的有效性失去了信心。筆者以為,實際上我們依然需要找到一種表述手段,從電影本身即電影的美學形態出發,區分那些有著本質差異的電影文本。問題不在“先鋒”這個概念本身,而在于我們首先要在某種相對具有確定性的評價體系中,界定這個概念,并由此找到某種方法論,使之對討論中國當代電影的現實具有有效性。在美學思潮中,對于“先鋒”這個概念,一直就存在著多種表述。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從不同的角度出發,“先鋒”這個概念以及其所指涉的具體內容,都有可能出現一定的差異;缺乏公認的前提,容易引起歧義和混亂,這也是“先鋒”不再時髦的原因之一。
我們首先做一個簡單的清理。
從詞源學的意義上說,“先鋒”一詞用于藝術領域是在19世紀現代主義思潮興起的法國。“Avant-garde法文,軍事用語,適于19世紀的先進的和實驗的藝術運動。通常與現代主義有關系,‘先鋒’(Avant-garde)這個詞意味著藝術形式的變革,同樣,這個詞也意味著藝術家們為把自己和他們的作品從已經建立起來的藝術陳舊過時的桎梏陳規和藝術品位中解放出來所做的努力。先鋒在被認識和接受為正統合法的藝術表達之前,常有一個長時間的忍受和力爭得到社會承認其存在價值的奮斗和掙扎的過程?!雹購奈鞣降奈膶W藝術的歷史來看,無論是19世紀下半葉的象征主義詩歌、印象派繪畫、現代主義的文化潮流,還是20世紀30年代以降的表現主義、未來主義、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結構主義等現代派思潮還是后來的“后現代主義思潮”都先后被稱作先鋒派。這么多形式不同、內容上也有差異的藝術作品都可以納入“先鋒”這個概念之中,可見“先鋒”首先就不是一個封閉的概念,不是對某一種叫“先鋒”的傳統的簡單表述,而是一種具有開放性的文化精神:它在自身的延續過程中不斷地吸取新的因素,在階段式的積累之后又不斷地以一種范式代替另一種范式;它不是一個自我相關的概念,而是在與“非先鋒”或者說主流和體制的對照之中確立其內涵和外延的。
當然,“先鋒”這個概念具有開放性和“非自我相關性”,并不代表我們沒法從正面來表述它。對于先鋒的紛繁復雜的定義,在一些層面上還是存在著普遍的共識的。先鋒首先是時間性的概念,意味著超前、前衛,它不是一個靜態的模式,而是一種在歷史的相對穩定狀態中變異和前趨的動態過程;同時它又是一個社會學意義上的概念,具有先鋒性的作品意味著在社會意義上也是超前的、先進的。這種社會意義上的超前包括兩個層面:一,表現為思想上的異質性,對既成的權力話語有某種叛逆性。二,表現為藝術上的創新精神,對已有的文體規范和表達模式具有破壞性和變異性。尤奈斯庫說“所謂先鋒,就是自由”,這既是思想上的自由,也是藝術上的自由。
綜合以上的論述,我們不妨先總結出先鋒性的幾個普遍的特點:1.明顯的實驗色彩。2.在力求創新的推動下,通常具有不符合當時審美取向的藝術形式,形式上的不好懂是其最明顯、最直觀的標記。3.與流行的、占主導地位的、體制化的,被大眾接受的藝術程式針鋒相對,具有強烈的反叛性。4.有能力為藝術發展開辟新的可能性,這一點會使得先鋒藝術區別于嘩眾取寵的“偽先鋒”。5.自我顛覆性,先鋒藝術會不斷地自己的藝術形式和文本模式,從某種形態或者說藝術范式越向另外一種。
以上的概念清理對討論中國當代先鋒電影來說,不過是一個前提,它還是抽象的、靜態的,我們需要尋找一種具體的、動態的方法去界定“先鋒電影”。先鋒的時間性給了我們這樣的啟示:不能孤立地就某個導演、某個影片或者某種潮流本身的情況判斷其是否屬于“先鋒電影”,而是要在時間脈絡中把握電影與其外部的社會、文化、美學環境之間的相對位置,從這種具體的相對位置中判斷其是否具有先鋒性。
廣義上說,中國當代電影的外部環境至少包括三個層面:其一,一般性的社會環境和社會生活;其二,由官方權力和意識形態以及商業權力構成的對電影有強制滲透力的“權力場”;其三,由文化、文學、藝術思潮等因素構成的對電影有非強制滲透力的狹義的“文化語境”。當代中國的語境的復雜和特殊之處,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當代中國存在著一個明顯的社會轉型,特別是90年代以來。雖然社會轉型還沒有結束,但它所表現出來的趨勢仍然可以讓我們尋到一種相對明顯的內在線索:技術變革和對利潤的贊同在社會生活中越來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這和國家總體上的現代化發展戰略以及政策上對技術精英和資本的重視是一致的。90年代的電影創作除了如同80年代所表現出來的狀況——受到官方的文化政策體制(其直接表現為電影審查制度)的制約和影響之外,也日趨受到文化工業體制(其直接表現為電影投資機制和利潤模式)的影響;兩種體制結合在一起重新劃分了外部環境對電影滲透的力度和范圍。電影和社會生活之間原本應該存在的一種主動聯系有被一種被動的聯系所取代的趨勢,電影在整個社會生活中,漸漸地退居到一個相對狹小和邊緣的空間中,因為這樣,它和社會生活空間之間的邊界也比以前更加確定:電影的社會影響力以及對廣義的語境的滲透力變小了,而電影的自我意識以及廣義的語境對電影的滲透力卻變大了。
可以這么說,不論是中國當代電影中的主流部分還是非主流的部分,其都處在一種多層次動態的“場結構”中。所謂“場”,是一個功能性的概念:“格式塔”學派曾在知覺領域內(心理學的研究范圍),將能在種種原始的知覺里面立即看到一個整體性的情況比作“場效應”。他們認為:整體并不是各種先決成分的簡單總和,而且整體應該是先于成分的,或曰是在這些成分發生接觸的同時所得到的產物。“場”又是一種結構:皮亞杰在《結構主義》一書中則致力于將這種整體性推廣到與主體的意識的主動性關系更為密切的智力領域和行動領域中去,他將整體性作為“造結構”的出發點和歸宿,把整體(結構)——轉換——自我調節——新整體(結構)看作是一個螺旋上升的歷史過程??臻g上的相互聯系性與時間上的不斷發展性結合為一體,這使“場”成為一個具有開放特性和自足特性的結構體;它既不同于聚合體(部分之和),又不同于靜止的形式。②
那么先鋒性與這種“場結構”是怎樣一種關系呢?布爾迪厄曾經以18世紀中葉的法國文化狀況為例,詳細地闡述了這一點③。在他看來,“文化場”處在“權力場”的內部,兩者又被更大的“社會空間”包含,“文化場”在其中實際上已經變體為“文化生產場”,“文化生產場”中包括了“文化大生產”(商業生產)、“有限生產場”(為藝術而藝術)等次場,先鋒藝術就存在于“有限生產次場”中,它有“得到承認的先鋒派”和“未得到承認的(真正意義上的)先鋒派”兩種形式。處在文化場中的任何藝術體裁都會分化成一個“探索的領域”和一個“商業的領域”,它們是這個場結構的兩極,先鋒派藝術產生于“探索的領域”,而當其進入“商業的領域”時就失去了先鋒性。我們借用這樣一個理論模式,首先需要對它進行符合中國情況的改造,很顯然,把權力場中意識形態的作用淡化而過于強調經濟和商業機制的作用,這至少是不符合當代中國電影的實際情況:從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意識形態作為權力話語發揮著遠比商業機制更為重要的作用,即便是90年代以后,商業和經濟體制的威力仍然沒有西方社會的巨大,它對于電影的滲透作用也仍然沒有西方那么強,所以中國電影也不僅僅是文化工業視野中的“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品”,那些與電影聯系更直接的文化語境也不應該從“場結構”中消去。
雖然具體的社會條件,文藝的思潮差別很大,但布爾迪厄“場結構”的一般性理論對于中國先鋒電影的命名還是頗有借鑒意義的。這主要表現在:“場”這個概念可以把諸多與電影有關的、傳統上只被看作是電影外部因素的構件有機地納入到一個整體中,在這個場結構整體(結構)——轉換——自我調節——新整體(結構)的變化中把握電影外部因素的發展變化和電影自身的發展變化之間的動態關系。正是基于“場”這個概念,本文嘗試著提出“先鋒電影”和“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這樣一對概念,并力圖在先鋒電影和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的悖論關系中為先鋒電影命名。
所謂“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有兩個層面的意思:其一,從宏觀層面上說,它指涉的是先鋒電影的產生和轉化機制,以及和先鋒電影具體意蘊(美學/社會學)對應的包括了一般社會環境、權力場(意識形態權力和商業權力機制)、文化語境層面上的支持點交織成的網絡,是上面所說的三個層面的外部環境的有機綜合。其二,從微觀層面上說,它是這三方面因素的綜合體:1.先鋒電影創作者們那些現實經歷、個人記憶等有一定程度物質性實存性質的因素。2.個人所獲得的體系化的知識、電影美學觀念及其身處其中的文化語境等有非物質性實存性質的因素。3.個體的詩性體驗能力和審美心理機制等具有主體創造效能的因素;它制約著主體對于前兩者的接納、吸收,而它的形成又無法離開前兩者的基礎性作用。
總體上說,先鋒電影是一種沒有完備支持網絡的電影群落。當某部電影作品或者某種潮流具備宏觀支持網絡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它是與一般社會環境相適應,獲得權力機制認可,并與主流電影美學觀念和大眾的審美習慣一致的,這種時候,我們說“這不是先鋒電影,它不具有先鋒性?!毕喾矗斈巢侩娪白髌坊蛘吣撤N潮流不具備完備的宏觀支持網絡的時候,它要么表現出的是不成熟,要么表現出的是一種先鋒性,兩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在微觀支持網絡方面很薄弱,進而導致電影的影像文本對于電影藝術本身的發展不具備開拓意義,而后者不僅具有堅實的微觀支持網絡,而且微觀支持網絡與宏觀支持網絡之間還存在的巨大反差,也就是說,主體審美創造的取向與現存的占主導地位的電影美學形態并不一致,前者往往帶有一定程度的前瞻性。先鋒電影從一種既定的“場結構”(即現存電影的支持網絡)中脫離出來,而它所需要的“場結構”(即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還沒有形成,而當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漸漸形成,其便被一種新的結構覆蓋,也就逐漸地失去先鋒性。從這個意義上說,先鋒電影從某種范式向另外一種范式的變化過程就是其不斷地從舊有的支持網絡中脫離出來,接著又被新的支持網絡覆蓋的過程。沒有孤立的、超越時間之外的先鋒電影,只有在具體歷史階段上的先鋒電影,先鋒的時間性也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需要特別指出一點,先鋒電影的發展并不是遵從一種機械的“社會進化論”的軌跡。先鋒電影微觀支持網絡中主體的創造性是一個能動的因素,一方面,它始終有著逃逸出既有結構的沖動,而且這種沖動是“非線形”的,它可以使得先鋒電影的發展呈現多種可能性;另一方面,他可以吸收舊的支持網絡中可繼承的因素,經過轉化,又成為逃離這個網絡動力。換句話說,先鋒電影的支持網絡一方面在力圖把先鋒電影納入自己的“場結構”中,從而使其失去先鋒性,另一方面又為先鋒電影又一次的逃離它準備著各種資源。這也許就是先鋒電影為什么除了逃逸主流體制,除了從一種美學范式發展到另外一種美學范式的變化規律之外,還具有“先鋒自身傳統”的原因。
綜上所述,通過“場結構”的概念和方法,我們可以找到一種用先鋒電影和先鋒電影支持網絡的相對關系來表述中國當代先鋒電影的方法。當然,這一方法只是提供了研究的一個線索,對于具體電影潮流和電影作品的分析仍然是相當重要的,而且也只有在對現實的具體的分析中才能檢驗這一方法的有效性。
二、滯后的先鋒性:現實困境還是美學困境?
基于以上的視角,對80年代以來中國先鋒電影的發展進程作一個簡單的回顧,我們可以發現這樣一個有意思的事實:同樣是力圖超越和逃逸出當時的主流支持網絡,但作為先鋒電影對立面的主流體制的構成,在90年代(特別是1992年之后)與80年代的情況出現了明顯的差異——作為主流電影支持網絡最核心部分的“權力體制”不再是單一的,而是出現了“意識形態權力”和“市場權力”二元分立的情況。對先鋒電影來說,僅僅像《紅高粱》那樣和“意識形態權力”的象征——“中國電影的審查制度”周旋是遠遠不夠的了;還要考慮市場,和市場周旋,要在市場的同質化權力的作用下,保持先鋒電影的超越品格和獨特性。所以我們看到或者如張揚們很情愿又很不甘心地和羅異的藝瑪公司搞好關系,宣稱走“先拍商業片,站住腳之后再拍自己的藝術電影”那樣“曲線救國”的道路;或者如賈樟柯、李楊們更干脆地繞開審查,可以拿外國電影基金給予中國的配額在國外混;當然,也可以獨立制片,自己湊錢在地下待著。
回到理論上來,我們可以用這樣的問題來涵概對上述事實的解釋:對90年代以來的先鋒電影來說,其一直力圖逃逸的支持網絡大致是個什么樣子,其作用于先鋒電影的方式又發生了什么樣微妙的變化呢?
從學理上說,由于“市場權力”的介入,“意識形態權力”很難再像在80年代那樣直白地站在前臺,而應該從總體上越來越退居社會生活的隱層,除去在某些敏感的領域和問題上,它是不到必須時刻不輕易亮相的,而且,還有這樣一種可能,隱層的“意識形態權力”和表層的“市場權力”媾和在一起,前者或者通過后者發揮著主導的作用,或者和后者一起衍生出更具有文化色彩的“媒體權力”發揮作用。在這樣的情況下,以“反抗和逃逸權力體制”為總體特征的先鋒電影,其表現出來反叛和逃逸的針對性就有可能是多向度的,甚至還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先鋒電影在反抗一種權力體制的時候,表現出的卻是故意(或者說“無奈的故意”)向另一種權力體制的靠近。比如,你反叛和挑戰在原先的意識形態權力作用下形成的某種父輩的價值觀,就可能故意擺出一副沉溺于物質化生活的樣子;你感受到社會主旋律電影審美同質化的弊端,就只有從某些邊緣化的題材中找尋解決的辦法,雖然你可能并不心屬后者。說得更明白一點,先鋒電影在逃逸它的支持網絡的時候,可能出現這樣幾種情況:明顯地對抗和反叛主流意識形態的權力(官方體制及其美學形態)、明顯地對抗和反叛市場權力(主流的商業體制及其美學形態)、既對抗前者也對抗后者、用向商業體制靠近的方式對抗主流意識形態體制、用向官方體制靠近的方式對抗市場權力體制。換句話說,在我們無力條分縷析地對每一部當代電影進行“先鋒性認證”的條件下,通過對它和這兩種體制因素之間相互關系的判斷,我們或許可以大致為中國當代先鋒電影框定一個大致的范圍和評價標準。
這樣的討論似乎有些學究氣,那讓我們看看現實的情況是否符合學理的邏輯。在筆者看來,關于中國當代先鋒電影,有一些事件特別具有象征意味。
一個就是《巫山云雨》(1995年)的出現。按章明的說法,這部電影原本是體制內的作品,從投拍到發行似乎都是沖著可以公映去的,但是最終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公映,直到近七八年之后,才以“影碟+在電影頻道深夜探索影廳欄目播出”的方式面市④。從電影藝術本身來說,《巫山云雨》最常被人提起的是它的“三段論”式的結構,其實筆者以為它對于中國當代電影最為重大的意義在于:打破了第五代導演們那種把“民族記憶”的宏大敘事加載到“個人”身上的敘事模式,成功地找到了一種表達方式,讓“個人”卸下了沉重的負擔,成為“當下的現實生活”中而非“先驗歷史”中的個人。在當時,第五代導演們的電影觀念,雖然和主流意識形態并非完全吻合,但至少是十分接近的,更何況他們的觀念在電影范圍內已經成為了某種權力。在這種情況下《巫山云雨》的先鋒性不言而喻,但是有意思的是,它恰恰是在“體制內”完成的。我注意到一個細節,電影中有意識地織入了“三峽工程”的背景,但章明卻反復提到這只是一個背景,和電影的主體部分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我猜想(“有意識的誤讀”),也許這樣一個帶有主流意識形態符號色彩的背景,正是當年這部電影能夠通過電影廠立項審查的重要因素之一。即便如此,這也只是在以“靠近官方體制的方式”而非“官方體制的方式”行事,所以,章明說當時立項一通過,他立即就著手拍攝了,生怕夜長夢多。我們看到,電影中人們對待“三峽工程”的態度(似乎和他們沒有關系)和主流的態度并不完全一致,這也許也是后來電影沒有公映的原因之一吧。
另一個有意思的事件就是所謂的“七君子上書”⑤。電影審查制度的改革,設立電影的分級制度,其潛臺詞就是謀求先鋒電影的市場生存空間。審查不通過就不能公映,不公映不論在投資回報的角度,還是擴大電影的受眾面的角度都是極為嚴峻的,只靠著參加國外電影節或者尋找海外發行商,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解決不了這些問題,電影的投資就無從談起。這是先鋒電影和主流體制之間另一種形式的“靠近”——力圖通過政策的訴求,使得主流體制發生某些有利于先鋒電影生存環境(特別是商業環境)好轉的改變。當然,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果,但“七君子上書”最起碼顯露了先鋒電影人們用向官方體制靠近的方式對抗市場權力體制的傾向。
前面提到張揚們和藝瑪公司之間的關系,從積極的一方面說,如當事人自己表達的那樣,也許“曲線救國”的道路不失為一種“先鋒的現實策略”,如果果真如此的話,那么這是一種典型的“向商業體制靠近的方式對抗主流意識形態體制”的傾向。但是這其中存在著某種風險,這種風險甚至比前兩種傾向可能存在的風險更大——市場權力體制的力量很強大,你真的能夠做到進退自如,真的不會樂不思蜀?我們不是沒有看到過原來的藝術片導演陷入商業電影而無法自拔的情況。當然,按照市場體制的要求把商業片拍好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像我們也需要“主旋律”電影一樣,關鍵是我們是否從“先鋒電影”這個角度來看問題;這些已經不是先鋒電影所要討論的范圍了。
對中國當代先鋒電影來說,現實的困境導致了它和它所要超越的支持網絡之間的相互關系發生著上述這樣微妙的變化,它往往是在靠近中逃逸。在其按照“先鋒性”的內在要求,反叛主流的觀念和美學形態的時候,它是沒法真正做到完全逃逸出其支持網絡這一點的,所以它要發掘支持網絡中可以利用的資源,在“后退一步”的同時再“邁出兩步”去。我想,這也許就是中國當代先鋒電影“滯后的先鋒性”的形象地表述。
進而,很明顯,這種“滯后的先鋒性”不僅僅是一種現實的困境了,而是文化和美學的困境了。
如前所述,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社會的發展,中國當代社會“文化”的整體性和一元性在減弱,意識形態不再像80年代初之前那樣,是將整個社會文化的壓平的過濾器,在當時,通過它諸如傳統文化這樣以前在社會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的部分,最多只能居于潛層,更不用說從當下的現實中生發出一種和意識形態不完全一致的新的文化形態了;意識形態對于文化的直接作用范圍縮小到“主流文化”之中,商業文化和大眾文化的迅速發展,使得社會文化越來越呈現出“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大眾文化”三者矛盾共生的格局。當下“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間的關系處在一種將矛盾擱置,相互容忍秘而不宣的狀態;“主流文化”和“大眾文化”之間的關系其實就是政治意識形態權力和商業體制權力之間的關系,兩者因利益結合在一起,共生的一面遠遠大于矛盾的一面;較為對立的是“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前者對于后者持一種批判的態度,后者對前者是一種姿態上嘲弄、實踐中侵蝕的情況。先鋒電影在其身份認定上恰好具有雙重性:整體上作為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品,電影具有明顯的大眾文化的特征,而“先鋒”又是一種精英的文化姿態。所以,“先鋒電影”應該說是用一種反文化的姿態處在“精英文化”之中,但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精英文化,它對于體制,不論是主流意識形態體制還是市場商業體制都采取反叛和逃逸的姿態,有的情況下它可以用自己獨立的形式,不需要借助任何一種文化形態的模式就可以達到這一點,而有的情況下,特別是在社會的文化語境發生大的變化的情況下,為了從“質”上逃離一種體制,它有可能在“量”上借助另一種體制的形式。
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從另一個角度分析了這樣一個過程⑥,這對我們理解中國當代先鋒電影在“精英”和“大眾”之間的文化困境有所幫助。他首先不否認精英文化也是一種文化產品,認為在現代文化生產中,存在著兩個彼此相關卻又不同的場結構:“有限生產場”和“大規模生產場”,前者的生產者和消費者都是知識分子或者是文化人,物質生產的規則在其中是有限有效的,藝術的自律性還沒有喪失,而在后者中,文化的生產和消費者不是同一批人,消費者數量要比生產者大得多。在現代主義階段,前者可以通過一種特有的“命名權”對后者發生影響,通過教育這一中介培養出適合前者生產出的文化產品的消費者,突破界限對大規模生產場起到調解作用。但在后現代主義階段,兩者之間的界限不僅趨小,而且大規模生產場的規則反過來凌駕于有限生產場之上,精英文化產品最終放棄自己特有的邏輯,向大眾文化屈服。
大眾文化成為一種體制,相對于政治意識形態體制是“時間在后”的,和“先鋒性”這一時間概念“總體上時間在后超越時間在前”的性質有關,新的先鋒因素理論上就有可能借助大眾文化的形式,反叛和逃離政治意識形態體制。這樣,“先鋒電影”在文化上的困境就集中表現為與“大眾文化”之間悖論性的關系了。
本雅明曾經用一種不經意的方式區分了表面上很相似的“先鋒”和“大眾文化”,他在分析當年的“先鋒派”——達達主義的時候說,達達主義是在竭力實現藝術作品的“不可利用性”,而大眾文化和文化工業則在實現藝術作品的“可利用性”。⑦早在康德那里,“審美的無功利性”就已經得到詳細的闡釋,本雅明所說的“不可利用性”和“審美的無功利性”一樣,都在表達著“藝術自律”、“文化自為”這樣的觀念——所謂自律,是指文化以自身的內在審美本性作為合法的依據,對現存社會持一種反抗和批判的姿態,而不是“他律”地圍繞文化藝術之外的商業價值。阿多爾諾的一段話,更為深刻地指出了這個問題:“確切地說,藝術之所以是社會的,主要是因為它站在社會的對立面?,F在,只有在它已經變得自律時,這種對立的藝術方可發展起來。正式通過自身凝聚了某種存在,而不是屈服于現存的社會規范進而證明自己是有‘社會效用’的,藝術才批判地存在在那兒的社會中。純粹的和內在復雜的藝術是對人的貶低的無言批判,這種貶低也就是導向其中一切都是‘他為’的總體交換社會的。”⑧和法蘭克福學派的傳統有關,本雅明是從藝術產生機制的角度出發的,在他看來大眾與藝術的關系,因為參與者數量的巨大而引起了參與方式的突變,“在藝術作品前,寧神靜心的人沉到作品之中,而心神渙散的大眾讓藝術作品沉入了它自身之中。前者指向藝術作品的膜拜價值,后者指向藝術作品的展覽價值。前者利用視覺,藝術鑒賞,而后者利用包括了觸覺在內的統覺,是一種習慣?!雹嵛覀兛梢园选皩幧耢o心”理解為一種“閱讀/思考”的形式,而“心神渙散”則是“視聽/直覺感知”的形式:前者是通過反復的審視來體會藝術表現符號的內在隱喻,通過解析作品來深入探究藝術創造者的動機和思想,這種方式雖然可能帶有審美習慣和藝術程式的因素,但在參與藝術的瞬間更多的是一種個人性在起作用;后者則是通過一定的媒介(大眾傳媒),在這些媒介按照它們的意愿增刪、調整了藝術形象之后,直接感知藝術的形象運動。這其中更多的是大眾的“趨同性”在起作用。
先鋒電影之于“個人”,是一種“他性”的存在,具有膜拜價值,這和傳統藝術品沒有什么區別;而其之于大眾,則成了經常性的自身經歷的對象和活動,大眾接受先鋒電影的過程,不是對自己生活實際的直接觀照,而是通過大眾傳播和媒介,把某種“趨同性”作為藝術活動的本質要素之一帶入藝術欣賞過程,把審美變成了一種觀念的消遣和消費。我們只要稍微關注一下大眾媒體上近期對賈樟柯的《世界》和王小帥的《青紅》的宣傳就可以發現,中國當代先鋒電影有時不具有明確的文化身份意識,之所以這么說,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電影可以公映了,浮出地表了,模糊了先鋒電影和主流電影之間的界限,更是因為它們除了表現出了當代先鋒電影由于自身的困境向兩種主流體制靠近的傾向之外,還把大眾文化和先鋒電影之間的關系表露無疑。在媒體的娛樂版,他們的電影被貼上了時尚文化的標簽,真正喜歡他們的電影甚至去看他們電影的人很少,而他們的名字和新聞卻流傳很廣。
文化上的困境直接導致電影美學上的困境,一個最為突出的問題就是:如何用一種不斷創新、不落俗套的電影觀念和電影語言探索電影的“可能性”,同時又具有在當代中國能夠被理解的“可讀性”?在西方藝術電影中,當費里尼、塔爾可夫斯基還沒有成為經典,還處在“先鋒電影”的時期,電影的“可讀性”并不是他們關注的主要問題,以觀眾的閱讀期待為指歸,并非他們的習慣。而在當代中國,這個問題就很突出。在美學上,要打破固有的僵化的模式,對先鋒電影來說,就是要盡可能地打破人們固有的審美習慣,創造出新鮮的審美感受和經驗,但在當代中國,這個過程卻是在和“符合大眾的審美習慣”這個方向相反的過程的博弈和角力中完成的——“用人們習慣的方式創新”這是一個悖論。所以在美學和電影語言的創新上,中國當代先鋒電影并沒有很好地完成它本應完成的任務,以創新為己任的先鋒電影尚且如此,那整體上當代中國電影在美學和形式創新上一直偏弱,就很好理解了。作為一個反例,當《巫山云雨》采用《暴雨將至》式的三段論結構,《蘇州河》模仿《薇羅尼卡的雙重生活》的情節構架的時候,人們就表現出了很大程度的不適應;而當張藝謀只是通過大量使用群眾演員,用人們習慣的故事和結構拍《一個都不能少》、《秋菊打官司》的時候,效果卻很良好。
三、“滯后的先鋒性”的抵消策略:中國當代先鋒電影的底層視角和當下記憶
從一個方面說,中國90年代以后的先鋒電影,除了要保持在主流電影之外的相對獨立性之外,還要力圖超越中國先鋒電影的自身傳統——主要是所謂的第五代導演建立的電影范式;從另一個方面說,先鋒電影又是不得不站到主流體制以及先鋒自身傳統的對立面,如某些先鋒電影人自己所表達的,并不是他們主動地擺出對抗的姿態,而是被逼到不擺出對抗的姿態,他們就沒法拍自己作品的境地了。試想在第五代導演成為學術權威,更早的一批電影人成為各大電影廠、電影主管部門的行政領導的情況下,一個聽話的學生能有多大的創造力?而像田壯壯監制這樣對后來者的電影創新和探索抱有寬容和提攜態度的角色,在中國當代電影中又有多少?
所以,先鋒電影就需要尋找某些抵消其“滯后的先鋒性”的方法,換句話說,就是要在即便無法真正突破文化和美學困境的前提下,也要努力找到擺脫生存兩難境地的現實策略——一種抵消“滯后的先鋒性”的策略。筆者以為在90年代以來的先鋒電影最主要的兩種變化可以被看作是這種策略的體現。
第一種變化表現為:從關于民族記憶的“宏大敘事”(《黃土地》)轉變為把民族記憶交由個人生活承載的“新歷史主義敘事”(《活著》)、《紅高粱》、《霸王別姬》等),再轉變為對于當下生活的個人性的、選擇性的記憶進行“自傳寫實敘事”(《長大成人》、《頭發亂了》、《北京雜種》、《站臺》、《孔雀》等)。
第五代、第六代導演在90年代的并存,使得這種轉變顯得有些波折,其原因在于,當新的電影人在觀念和美學上試圖反叛和超越第五代的時候,第五代們自己也在進行著調整。最為明顯的一點,當新的電影人抱怨第五代似乎只對“歷史”和“民族”感興趣,總是習慣于在電影中有意識地建構民族文化符號,而對于我們身邊發生著劇烈變化的現實卻沒有介入的欲望和能力的時候,諸如《有話好好說》、《和你在一起》之類的作品出現了。當然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是:新的電影人由于在自身成長經歷當中的精神氣質和價值觀認同上與前輩的先天差異,導致了他們要比前輩們有著從“個體生命體驗”中介入“當下生活”方面的敏感性優勢。從自己出發,這使得他們很自然地擺脫了先驗的“民族記憶”;從對于自身經歷選擇性的記憶出發,使他們似乎天生就具有了精神上的獨立性和先鋒性;從與當下生活相關的個人記憶出發,那種原本在中國電影的支持網絡中還沒具備的介入生活的角度和方法出現了——其對生活的真實狀態、真實的變化的展示都是“與我相關”的,它既是現實的,又是“我”的想象或者記憶。比如說,作為“先鋒精神”載體的搖滾亞文化在路學長、管虎、張元電影中的出現,80年代生活的記憶在賈樟柯電影中的出現,就是如此。
我們不妨把這樣一種變化叫作“當下的記憶”策略——它從時間性的概念上,通過個人的選擇性記憶,把“過去”一同納入到對“當下”的關注當中,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先鋒電影相較于整個先鋒藝術思潮發展的“滯后性”。
第二種變化表現為:從一種精英式的自戀視角或俯視視角的窠臼中跳脫出來,對邊緣和社會底層弱勢群體生活的倍加關注,力圖采用平視的底層視角,對生活的原生態不加粉飾地、具體而非概念性地展示出來。
這種變化背后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從審美上說,底層生活和邊緣生活同樣具有某種新奇性和陌生化的效果。同性戀亞文化、青年亞文化這樣一些在主流文化之外的邊緣題材,具有審美上的新奇性這很好理解,一些先鋒電影導演們也正是倚重這一點來凸現起電影的先鋒性,比如張元、崔子恩。而很“大眾”的底層生活為什么也會具有新奇性呢?這又要回到先鋒電影和主流電影相互的位置關系上來,在90年代中國的主流電影中,底層生活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社會的主流文化原本就缺乏對底層弱勢群體的關注,加之意識形態權力的作用,主流電影不可能深入涉及底層的矛盾,最好也不過是一種情感上的同情和道義上的吁求而已,這造成了底層真實的生活在人們的審美經驗中的匱乏,也就是說,在主流電影的支持網絡中,底層生活的審美經驗是匱乏的——根據前面的理論方法,我們知道,這自然就會成為先鋒電影的用武之地。賈樟柯的《小山回家》(dv作品)、《小武》、《站臺》、《任逍遙》等,王小帥的《冬春的日子》、《扁擔·姑娘》、《二弟》、《青紅》,王超的《安陽嬰兒》、李揚的《盲井》、王光利的《橫豎橫》等都可以說是這樣的作品。當然有的時候,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在同一個電影中,“底層”和“邊緣”會結合在一起,比如在王小帥《十七歲的單車》中兩個男孩、盛志民《心·心》中的兩個女孩,分別一個是城市中的另類青年,一個是農村到城市中的打工者,兩個電影都采用“雙線結構”,把兩個相似又不相同的人的生活結合在一起展現出來。從其給觀眾帶來審美陌生化效果的角度上說,“邊緣”從一個更寬泛的角度也可以納入“底層視角”這個概念中去。采用底層視角的電影,大多都用一種原生態的表現和記錄的電影手法,力圖平等地、客觀地展現底層生活的日常狀態,并通過從日常平淡的生活中提煉出某種電影所需要的戲劇性,依此來構建電影所必需的情節主干。但請注意,這種戲劇性是“時間在后”的,是底層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產生的。應該說,“底層”不僅僅是題材問題,張藝謀的《一個都不能少》、《秋菊打官司》之類的作品,從外在的形態上說,和上述作品有著某些相似之處,但兩者的關鍵的差別在于,張藝謀的興趣點不是如何表現和記錄底層生活的現狀,而是從中提煉出情節上的戲劇性,況且,作為電影創作主體,其面對劇中人物的視角不是平視而是俯視的。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底層”也不僅僅是一個社會階層上的概念,而是一種美學上的概念。
我們不妨就把這第二種變化叫作“底層視角”策略——“底層”作為一個大眾階層,在作為審美對象時,確是一個很少被關注的部分,先鋒電影的“底層視角”策略,找到了一種在道義上靠近大眾、同時又在審美上破除主流的遮蔽、為大眾帶來新奇和陌生化效果的方式,這種方式對于消解先鋒電影在文化和審美上的困境有所裨益。
在本文就要結束的時候,筆者想起了一個有關電影《盲井》的逸事,并想通過“有意識的誤讀”,讀解出一絲關于中國當代先鋒電影的象征意味:據說,在拍攝《盲井》的時候,由于資金所限,沒法搭景,攝制組只能深入小煤礦,進行井下實景拍攝,而這也就意味著攝制組在拍攝期間要和一般的農民礦工一樣承擔著安全風險。在拍攝最主要的幾組井下鏡頭的時候,不知是什么原因,導演卻并沒有下井,而是攝影師帶著演員下去完成拍攝的。《盲井》這部電影本身可以說把“底層視角”發揮到一個極致,你想,還有比“地面以下”更“底層”的嗎?但是,“導演并沒有下去”——這就很有意思了——難道在當代中國,即便是像李楊這樣的“先鋒導演”,都沒法真正做到具有平視的“底層視角”,而只是在把講述底層的故事作為自我標榜的“先鋒標簽”嗎?但愿并非如此,如果這樣的話,那中國當代先鋒電影突破困境之路就顯得更加艱難了,因為,畢竟人的因素才是先鋒電影不斷地從先鋒電影支持網絡中反叛和逃逸出來的原動力。
注釋:
①《世界藝術百科全書選譯》(1),P7,羅杰·夏杜克(RogerShattuck)撰寫此條目。
②參見皮亞杰《結構主義》,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
③參見布爾迪厄《藝術的法則——文學場的生成與結構》,劉暉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3月版。
④參見程青松、黃鷗著《我的攝影機不撒謊:先鋒電影人檔案——生于1961—1970》,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2年5月第1版。
⑤由何建軍、雎安奇、賈樟柯、婁燁、王小帥、張獻民、張亞璇七人電影局,主要呼吁用電影分級制度來取代現行的電影審查制度。
⑥參見布爾迪厄《藝術的法則——文學場的生成和結構》,劉暉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3月版。
⑦參見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品》,《經驗與貧乏》,百花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
關鍵詞:直譯; 意譯; 音譯; 內容翻譯
翻譯學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科可能科涉及很多學科,如文藝學、版本學、美學等領域而本文從最簡單的電影標題入手。
從英文電影標題的翻譯入手可以創建更好的跨文化交流平臺,研究影視作品名字翻譯對跨文化交流起到一定的作用。語言是跨文化交流的媒體,電影──大眾藝術更是簡單地再現了異國風情、地域特色。西方文化認為大眾傳媒之一,電影是屬于"下里巴人"的大眾文化,往往電影的票房賣座率是衡量電影成功與否的標準,而電影海外的翻譯名也成為了電影賣座率好壞的因素之一。由此可見影視作品的名字翻譯作用十分重要。電影標題雖然簡小但對于影片的票房等各方面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本文從多方面詮釋電影標題翻譯學的方法和效果。
首先從翻譯學講,翻譯有幾種基本的翻譯方法,(一)直譯(二)意譯 (三)音譯
中國傳統的翻譯論講究 "誠"和"仁"同時也講究翻譯的審美境界。也就是后來發展的"信、達、雅"。 國內近十幾年的引進電影較多,翻譯也五花八門,往往一部影片可能會出現好幾種翻譯。筆者通過隨機抽取的兩百部英美電影名字及中文翻譯進行對比探究窺見東西方文化在翻譯中的作用。
(一) 直譯 一般譯者采用這種簡單的轉換式翻譯,即原文什么意思我就直接翻譯過來,在很多受歡迎的電影名字里體現較多:《勇敢的心》;《肖申克的救贖》;《拯救大兵瑞恩》;《指環王》,等。
雖然《勇敢的心》也曾被翻譯《驚世未了緣》 (從商業角度看大眾對愛情話題的熱衷較大,所以有譯者翻譯時把《勇敢的心》中華萊士英雄和英國王妃的戀情作為了翻譯的話題,但就影片體現的華萊士的成敗和勇猛來說,英雄和美人的故事作為題目有些牽強。) 而另一部英雄美人的影片《崔斯坦與伊索德》明明講述了英國內戰背景下的一段凄美的愛情卻被譯者翻譯成《王者之心》其內容和電影名不相符合。原來《肖申克的救贖》在1995年的奧斯卡頒獎晚會上顆粒無收,在引入臺灣后,因為兩位主角蒂姆.羅賓斯和摩根·弗里曼在臺灣的名氣不大,引進方認為整部影片講的就是一個驚天騙局,而作為臺灣引進的同類題材影片中最賣座最有影響的便是1973年保羅·紐曼和羅伯特·雷德福主演的The Sting,在臺灣公映時譯作《刺激》。于是,這部于1995年引進的《肖申克的救贖》就被莫名其妙的冠以了《刺激1995》這樣的名字。 電影lovely bones翻譯成可愛的骨頭,令影迷有種精靈古怪的感受,從字面很難想象出該影片是驚悚大片講述的一個死于變態連環殺手下的女孩在死后的感受。這樣的逐字翻譯會誤導觀眾。
(二) 意譯 本文從電影德拉庫拉伯爵的標題翻譯入手,如果僅是根據原文德拉庫拉翻譯,幾乎很多人都沒法明白,這樣會使影片失去中國市場,而加上伯爵后人們會聯想到常出現過的基督山伯爵,認為是傳記小說,這又于電影的內容及其不符,而且也很少有人會去查閱羅馬利亞的故事得知吸血鬼。為什么翻譯成《驚世四百年》?這和影片內容相符,一個失去愛妻的伯爵得到永生后在百年后發現了和妻子驚人相似容貌的女子,并認為其是妻子的轉世,這樣的題材既符合了很多人對百年癡戀的向往,為大多數人所了解,也符合了影片的內容。筆者認為這樣意譯的標題是成功的。
的確很多電影如果按原文翻譯確實讓人啼笑皆非,其內容也和本意大相近廷。筆者認為在電影名字的翻譯方面撇去直接按字逐句的翻譯外,翻譯其名字的主要內容意思往往需要添加其他的成份使得譯名在中文中更加容易被大眾接受。
三、音譯
當電影名字無法用直譯或意譯翻并在中文中沒有相關的語言時采用音譯。典型的電影 U -571 , 本電影是用一艘名為U-571的德國核潛艇來自德語,所以中文保留了原文的特色。在一般人名、地名、時間數字等方面我們采用音譯法。對于以地名或者反映該民族特有文化的事物命名的電影,其名稱可以采用音譯,這樣既一目了然,又保留了海外電影的異國風情。例如簡·愛、斯巴達克斯、卡薩布蘭卡、哈利·波特、特洛伊等。
四、內容 ,故事引深含義
故事情節的不同,故事內容的性質,比如:驚悚片;恐怖片等。
由于文化方式等的差異,用直譯和意譯無法準確的翻譯下,在電影名字的另一個較多運用的翻譯法是通過電影故事的內容來翻譯,典型《黑客帝國》,比如《偷天換日》;比如《虎膽龍威》的英文名字就是Die Hard這個名字直譯就是很難死,The frogmen決戰生死海 直譯是蛙人,Mind hunters 八面埋伏 / 死亡訓練 字面意思翻譯是意識追捕者,故事內容,一群受訓者在試圖不斷尋找意圖者的思路而相互猜疑。所以前者的"八面埋伏"譯者試圖通過這個詞告訴觀眾危機重重,可是這個詞在中文中一般指戰爭設埋伏令人聯想到戰爭片,可該片是地道的驚悚片,相比之下另一個電影名字,Good will hunting 心靈捕手 翻譯比較貼切。
名字的翻譯可謂畫龍點睛,很多情況下讀者沖著電影的名字來的。而多少對文化的掌握幫助我們深層次的了解電影的價值和故事的概況。 麥克盧漢認為"當西方文化沒有滲入一個地區時,政治宣傳在那里是沒有起作用的"。每一個媒體將是另一個媒體的媒介,宣傳作為外界的傳媒手段也同時用到外文的翻譯中。所以翻譯者英語精湛的同時,需要更多的對西方文化進行了解和認識,理解名字的含義。 與整個電影對話內容翻譯相比,電影名字翻譯的看似小事情,但采用不同的方式有不同的翻譯效果,往往很多時候是幾種翻譯方式交加在一起翻譯。對于譯者來說不能單方面追逐影片的商業性或時效性而曲譯或亂譯電影的標題讓影迷造成困惑。在對他國文化底蘊進行深度了解后才能從根本上詮釋影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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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漢翻譯教程,張培基 喻云根 編著,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1980.2. p12.
一般而言,每部電影作品均包蘊一定的文化闡釋價值,而且是多方面的。不同的電影藝術家創作出來的電影作品所展現的文化形態和內涵也是千姿百態、各有特色的。如同為中國第五代導演,在20世紀90年代就展現出不同的文化取向:陳凱歌一如既往沉緬于民族歷史,熱衷于人性建構,從早期《黃土地》起步,途經《大閱兵》、《孩子王》、《邊走邊唱》、《霸王別姬》、《風月》,直至《荊軻刺秦王》。他電影創作的基調一直是那種和中國血緣關系斷然撕裂的痛楚,并始終坦露士大夫式的精神憂憤,強調歷史哲學的表達,他的個人藝術行為和電影文本皆成為文化苦旅的代名。張藝謀則愈加顯示出一個形式主義者的輕盈,他認為中國(大陸)電影過于注重政治、社會、文化等形而上意義,固然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哲理性,但卻缺乏生動具體的人性描寫。他的表白實際上再次證明了他與陳凱歌在電影文化想象上的不同。因而無論是表現現代化遭遇傳統中國的《秋菊打官司》,還是紀錄鄉村文化撞擊都市文明的《一個都不能少》,他都在或過去、或現在,或農村、或城市的景觀中,把國民的生存狀態和技巧以“好玩”的形式展現出來。黃建新則又不同于“陳張”,他的《站直luō@①,別趴下》、《背靠背,臉對臉》、《紅燈停綠燈行》、《埋伏》等一批內在涵義陳陳相因的影片均緊扣當代主題,展現了此時此刻的人間百態和可感可知的形形的社會情緒,透過歷史的蹤跡和傳統的力量,看到了另一個中國誕生時所帶來的精神壓力以及在現代化煉獄中翻滾掙扎的當代華夏。此外夏鋼的平和溫情、孫周的憂郁恬淡、李少紅的直面生活和寧瀛的理性風格化都使各自的影片展現出獨特風貌的文化形態和內涵。而90年代的周曉文更是積極多變,時而暢想都市青春,時而影像鄉土《二嫫》,時而涉足遠古《秦頌》,一個人,三種影片類型,三種表達格調,三種文化想象。
盡管每一部影片所展現的文化形態、內涵各有不同,但其中包蘊的文化闡釋價值有些則又是共通的。如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均表露出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創新意識,在選材、敘事、結構、語言等方面標新立異。作品的主觀性、象征性、寓意性都比較強,注重人物內心表現,探索民族化的歷史和民族心理的結構,從電影本體出發,努力建構獨具民族內蘊和民族形態的文化模本等等。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例子表明,不論是什么電影,也不管是哪位導演的作品,在文化闡釋價值的構成中,必然有一些共通之處。概括說來,電影作品的文化闡釋價值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民俗學價值
最常見的文化闡釋價值是通過觀賞一部影片,闡釋其中所反映的某個時代、地區、民族的民風和民俗。人類的精神生活中有兩個傾向,一是眷戀故鄉,對本土文化有特別的親近感;一是向往遠方,對異域文化有特別的新鮮感。愈是民族的也愈是世界的,具有鮮明民族和地域文化特色的影片往往容易得到各方的青睞,這也是中國影片屢獲國際大獎的重要原因。而人們喜愛觀賞影片的一個重要原因也就是能經常地、直觀地接觸豐富多彩的異域文化,了解世界各個民族的不同風情。
闡釋民風、民俗主要通過影片特有的環境、道具、布景以及不同民族演員的服飾、歌舞、語言等展開。如美國影片中燈紅酒綠的現代都市、英國影片中荒涼寂寥的莊園城堡、拉美影片中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阿拉伯影片中廣闊無垠的瀚海沙漠等等,這些都讓觀眾一下子就進入了特定地域民族的特有文化氛圍之中。再如日本人的和服、美國人的牛仔服、歐洲人的燕尾服、中國人的長袍馬褂等等幾乎都成了特有的民族文化符號。還有印度和日本影片中的歌舞表演,中國影片中的腰鼓、“顛轎”和信天游,美國影片中的“淘金”浪潮,歐洲影片中的“決斗”情結,無不傳遞出各具時代風情和民族特色的文化信息。當然,電影作品的民俗學價值還只是文化闡釋價值中的表層價值。
二、社會學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包蘊的社會學、歷史學、政治學等內涵,也是影片中常見的文化闡釋價值。這些文化價值作為內在層面的文化形態特征,往往存在于影片的內部結構中。如歷史事件、政治風暴、社會習俗、民間傳說等等,常常成為一些影片的整體構架,從中可以闡釋出極為豐富的文化價值。《拯救大兵瑞恩》、《羅生門》、《》、《茶館》、《泰坦尼克》、《無頭騎士》等等都是生動的例證。拍攝于20世紀40年代初的《公民凱恩》更堪稱這方面的典范。影片是根據美國實有其人的億萬富翁、新聞大王威廉?倫道夫?哈斯托的生平事跡創作的。它陳述了新聞巨子凱恩作為“大國民”精神風貌,并且由這個人物撲朔迷離的命運概括了人類前史時代的深刻命題:資本與人性的沖突以及人性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的普遍性異化。是資本這個怪物打破了幼年凱恩的平衡,資本的教育代替了母親的撫愛;是資本這個怪物在養成了凱恩作為社會人的才干的同時,也激發了他對資本的貪婪。他的巨大財富的累積,是以犧牲人的良知和人的情感為代價的;也是資本這個怪物使凱恩承受著現代聲色犬馬生活的輝煌,同時也徹底地撕毀了他在人的生活中的全部溫情。凱恩擁有資本和現代生活提供的宏傳版圖,但他卻失掉了人最美好的東西和最基本的享受。他沒有愛人,也失去了朋友,他是孤獨的,生前如此,彌留之際也不能免,他的那句般的“玫瑰花蕾”,顯示了他的心靈上的疲憊,同時也是心靈的自覺。它發生在凱恩相對遠離現代生活的時刻,并且聯系著他尚未涉足現代生活的孩提時代,因而帶有特別的催人沉思的力量。凱恩的形象呈現著一種全新的沉思的濃度,幾乎也是他生存的那個國家巨大歷史矛盾的回響,從中觀眾幾乎可以完整地了解到“凱恩時代”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
三、生命學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生命價值(特別是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價值中較為深層,也較為重要的闡釋價值。草長鶯飛,虎嘯猿啼,生命的蹤跡無處不在。“生命之樹常青”,而體驗生命、思索生命、張揚生命,也是電影藝術魅力的源泉。生命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充盈于每一個個體的存在中。如法國著名導演讓?雅克?阿諾執導的動物影片《熊》,由一只小熊擔任主角,以一只大棕熊為最佳配角,再加上兩名獵人,組成了全部演員陣容。影片用擬人手法,始終以小熊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為主線,通過小熊那些頗有“傳奇”色彩的經歷,把觀眾帶入大自然中。攝影機展示的完全是熊的視野和范圍,觀眾在欣賞到一幅幅平時不易接觸到的自然景象的同時,深深感受到生命的律動和豐盈,進而領會到人與動物、人與自然的合諧是多么美麗又是多么重要。但電影由人創造,并因人而存在,其中心必然是人的生命形式和命運。從這個意義上說,“只有人才是美的,只有充滿生命的人才是美的”。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細審視,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與夢想。電影藝術只有與人的生活、命運緊緊聯接在一起,才能叩響出生命的感覺,探尋到生活的意義。
透視生命,首先要展現人的生存方式。好萊塢影片精心描述了一種高度現代化和“理想化”的北美生活方式:文明、舒適、溫情、浪漫……男主角正直幽默,女主角能干漂亮,由此構成了對亞洲廣大青年觀眾的強大吸引力。與此類似,我國《黃土地》、《老井》和《愛情麻辣湯》、《沒事偷著樂》等影片分別展示了傳統的中國農村生存方式和現代的都市生活方式,因而引起中外觀眾的強烈興趣和深刻關注。生命體驗更多地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更多的人像克萊默夫婦、貧嘴張大民一般地“活著”,活在窘迫困頓中,活在雞零狗碎中,活在嘈雜擁塞中。高明的電影敘事和觀賞正在于濾去浮動的煙塵,聆聽生命真實輕微的音色。有時生命體驗也存在于罕見的突發事件中,特別是在面對巨大生存挑戰的災難時,人的生命意義會在短時間內爆發,在一瞬間閃現出劇烈而灼人的人性光輝。如《地震》、《龍卷風》、《活火熔城》、《天地大沖撞》等展現人類在自然災難面前的無能為力和堅強不屈;《泰坦尼克》、《緊急迫降》、《恐怖地帶》等則充分展示了人在技術社會里對不被自己了解或控制的技術災難的恐懼無助和劫后余生的生命體驗;《現代啟示錄》、《獵鹿人》、《細紅線》、《辛德勒名單》、《發條桔子》等則向觀眾展示了人的生命在人為的災難(如戰爭、暴力犯罪)面前既是無比脆弱,不值一錢,又是彌足珍貴,至高無上。人類的生命價值正是在生存形式的變幻中不斷得到實現和充實,人活著不管是享受生命,還是含辛茹苦,都是生命之光的閃耀。
對每個具體的生命過程而言,淺的是人生的表象,而深的是人的情感世界。情感始終是電影創造的核心,對生命感覺的捕捉,經常表現為對情感的凝聚與剖析。電影敘事以人們的情感和心理方式為主脈,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而將心比心,以情動情,是溝通創作者和觀眾心靈的最有效的途徑?!叭绻浞忠庾R到情感意味著意識到它的全部獨特性,那么充分表現情感就意味著表現它的全部獨特性?!保屏治榈隆端囆g原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116頁)當人的內心隱藏著旋轉運動的情感潛流時,當情感在相反的兩極——歡樂與悲傷、希望與絕望、真誠與虛偽之間持續擺動時,電影讓觀眾看到了人類靈魂的最深處?!队耆恕分械男值芮樯?,《城南舊事》中的淡淡鄉愁,《廣島之戀》中的復雜戀情……或甜蜜或苦澀的種種情感,雖然是一時一地的故事,卻似一只弓拉動千萬人的心弦,喚起了縈回于每個人心頭的思緒。無論是“大江東去”,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只要表達的是永恒的情緒或意志傾向,即便是微山淺水,也能于細微處見出廣博,化瞬間成為永恒。因為“在這一瞬間,我們不再是個體,而是整個族類,全人類的聲音一齊在我們心中回響”(伍蠡甫、胡經之主編《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下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375~376頁)。
電影中的生命意蘊、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闡釋價值中最易與觀眾產生交流和共鳴的部分,觀眾觀賞電影,通過經歷影片中人物的生存狀態和生活方式,品嘗影片中人物的酸甜苦辣,體味生活的歡愉和艱辛,以達到認識自身、珍惜生命、善待生活、完善人生的理想境界。一部《泰坦尼克》,讓多少人為之感傷,為之感動,為之莫名的惆悵和振奮。既有愛的甜蜜,又有恨的痛苦;既有生的歡愉,又有死的偉大。大難來臨時的人生百態讓觀眾接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愈是美好的事物,當被破壞的時候,就愈具有悲劇的力量。電影中上演的一幕幕“悲劇”把觀眾,甚至把人類的整體生命價值推向一個個新的高峰。
四、哲學價值
電影作品文化闡釋價值中,最為重要也最為深刻的是其中所蘊含的哲學價值。電影能喚醒個體生命的感覺,更可以使藝術成為超越生命的有限而獲得無限的中介。追求永恒、普遍與無限,追求藝術創造的哲理化,是20世紀現代主義文學藝術的共同特征,也是現代影視藝術的總體趨向。
哲學和藝術都是升華現象,藝術在追求升華的進程中往往就獲得了哲學品格。同樣是對戰爭的反思,《廣島之戀》和《現代啟示錄》就超越了一般的侵略與反抗、失敗與勝利、怯懦與英勇的簡單對照,而深觸到戰爭背后人性的永恒主題。一部絕好的驚險片素材,卻引起了黑澤明對人的思考,引出了發人深省的《羅生門》。安東尼奧尼曾表示:“我的影片源自我的情感,同時對應我的生活階段?!保⊿?查特曼《安東尼奧尼在1980年》,載《世界電影》1999年第1期,第236頁)然而他的作品卻讓東西方觀眾在個體中看到整個人類、整個世界的面影。只有關注整個人類的共同問題,才有可能引起普遍的共鳴;也只有穿透生活的表層,努力揭示出人類生存狀態的本質,才能使作品走向永恒。人,是藝術的宗旨,也是哲學的根本,而哲學意識賦予作品穿透時空的無窮魅力,也因此成為品評作品優劣的一個重要話語。百事通
電影作品的哲學品格主要表現在對人類及其生存處境的理性思考。聰明的俄底浦斯解開了“斯芬克斯之謎”,作為謎底的“人”,卻成為人類更難回答的問題。“人是什么?”“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我又是誰?”從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直到今天,這些形而上的命題被反復追問。電影藝術無法回避也不應回避對人、人存在的本性、人的內在與外在困境的探討。電影史上那些深刻與永恒的杰作都是創作者們以深邃的目光關注人及人生存的這個世界的結果。美國當代著名電影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在他為數不多的作品中,總是將探討人、人性、人類未來的命運等哲理化命題放到創作的首位。其中《奇愛博士》《二一年太空漫游》這兩部描寫未來的影片,更可以看作庫布里克關于人類未來的哲理化思考的升華。英年早逝的基耶斯洛夫斯基被譽為歐洲“最有獨創性、最有才華而又最無顧忌的導演”之一。盡管人們試圖從政治、宗教等各個層面上解讀他的電影,然而他那自省的目光始終超越政治、宗教和社會學層面,深情地注視著現代社會中破損的個體命運。如在他的堪稱“天鵝之歌”的杰作《三色:藍、白、紅》中,他拋開政治、社會、宗教乃至藝術的層面,深入探討“自由、公平、博愛”這些人類的生存原則在個人生命層面上的巨大意義。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看來,真正的愛情是廣博無私的,能使人高尚的,但錯誤的愛情足以讓人遺憾一生。人世之愛好比一個個切成兩半的蘋果,只有找到切下的那一半,才能相合無間,用別的半個蘋果來代替是不可能完美的。但沒有遇到真正的對象的人也不必因此封閉人生。基耶斯洛夫斯基是運用電影進行人生哲學思考的為數不多的當代導演之一。同樣出于對人的思考,對人存在的可能性的探討,中國有了深沉凝重的《黃土地》,有了自由奔放的《紅高粱》,有了氣勢磅礴的《霸王別姬》……有了與世界對話的可能。但應當承認,在我國每年為數眾多的電影創作中,真正能跳出政治、道德等框架,讓觀眾通過銀幕眺望人生萬象,在短時間內感悟直接的生存哲學的力作,可謂鳳毛麟角。注重使命感的中國電影在追求哲理化方面還有許多路要走。
五、宗教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宗教價值也是值得關注的較為重要的文化闡釋價值。人類藝術文化的發展歷史表明,藝術和宗教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系和同構統一性。兩者以其對人類生活的晦暗性的洞燭、突破與超越,激情滿盈地傳達了一種普遍性的東西,從而改變了圍繞它的人們,把人們納入一種秩序之中,進入一種神圣的意義領域。人類通過藝術和宗教不斷提供的全新意義模式共同展現被創造的知覺和意義構架,解釋其經驗并規范其生活。宗教不僅成為藝術孕生的母體與土壤,而且直接與藝術創作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成為藝術發展的無可爭辯的因素。電影作為一門依靠現代科學技術的各項成果迅速發展起來的最年輕、最現代化的藝術樣式,同樣也深受宗教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在長期的藝術發展歷程中,藝術宗教化非常突出,廣義地看,甚至可以說,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偉大的藝術作品是無宗教的,而電影作為借鑒并容括人類藝術文化各種經驗的綜合性藝術,無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留下宗教文化的痕跡。另一方面,電影藝術的思維模式(包括創作思維模式和觀賞思維模式)和宗教的思維模式有共通之處。電影是影像的藝術,面對影像的電影創作者(包括電影觀賞者)對影像的偶然性、可能性、開放性以及紛至沓來轉變流動不可遏止的一切,收視反叫,耽思傍訊,在體味和知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韻外之韻的同時,也會生出“終不許一語道破”的模糊感受與“無言之美”。這種創作和觀賞中的模糊性、神秘性,散發著深沉的宗教感。電影藝術家和觀眾就有可能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里,通過獨特的“影像”話語,獨力闡釋自己的經驗,得出與宗教相似的有關世界的結論,特別是對生命與神秘之物的沉思、頓悟、揭示,是與宗教(至少是亞宗教)感情和宗教經驗的理解相聯系的。以至于有人將到電影院觀賞一部電影也比作是舉行一次宗教儀式。
觀眾通過觀賞電影,特別是觀看宗教題材或與宗教相關的影片,可以看見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覺察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他們需要它),發現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構想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它已經喪失了,或者當它被發現時,也不能夠認出它來);而且還可以進一步看見他們至今不能看見的東西,甚至發現他們還沒有構想的東西。例如美國環球公司1988出品的影片《基督最后的誘惑》,這是一部探討耶穌在成神過程中的內心世界的影片。影片從耶穌當木匠為羅馬人制造用來處死猶太人的十字架開始,后來,耶穌的靈魂得到凈化,開始直接與上帝對話,又在沙漠中修煉40日,得到了驚人的神力;最后他得到神的昭示,應以犧牲自己來換取神對世人的拯救;他為了成為一個救贖的英雄,讓猶大出賣自己。但是就在他被羅馬人釘在十字架上即將成神的時候,發生了幻覺。他在幻覺中得救,結婚生子,過上了平常“人”的生活,直至垂垂老矣。在他行將就木時,猶大前來指責他的背叛行徑,此時他才幡然醒悟,并且發現他仍在十字架上作著最后的成神努力。通過觀賞該部影片,觀眾看到了神對人類的重要性,人類需要神的拯救;也發現了神不是天生的,而是由人自身修煉而成,神就是人;不盡于此,影片還進一步揭示出,神雖然是一個神,但他并不想成為一個神,人就是人,人也不想成為一個神。神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人需要有一個神,需要有別人來做他們的神。神不是本身性的,神不過是一種消費性的和權謀性、策略性的存在。神不是由于本身而偉大,神只是由于人的需要才偉大。當人有一天不需要神的時候,神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這一點是對以往的關于神的觀點的一次顛覆,揭開了“神圣”不可侵犯的面紗,為人類自身的自我反省和發展作出了有益的嘗試和積極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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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陳旭光:《張藝謀向國際市場交出的“合格作業”》,《中國藝術報》2016年12月26日。
11林年同:《中國電影理論研究中有關古典美學問題的探討》,《當代電影》1984年第2期。
12張法:《中國美學史》,四川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2頁。
13李詩語、婁逸整理:《北京大學“批評家周末”之與吳天明的導演藝術》,《創作與評論》2015年7月號下半月刊。
14陳旭光:《繪制中國電影的‘文化地形圖’》,《文藝報》2015年8月12日。
15陳旭光、李雨諫:《當下喜劇電影創作的類型化與寓言性》,《上海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