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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8日,《一代宗師》上映。16年前,王家衛發愿要拍這部電影,結果前期準備耗時5年。王家衛遍尋九地武林,深入探訪武者歷程,并招攬梁朝偉、章子怡、張震、宋慧喬等一線大腕,苦拍3年而成。
無論外界評論或褒或貶,《一代宗師》都是王家衛執導電影以來最賣座的一部片子,首周票房達到1.69億。玩味的臺詞,唯美的畫面,跳躍的情節,都帶著明顯的“王式風格”,很多觀眾觀影后直呼沒看懂。這個一直像謎一般的男人,他的世界,又有幾個人能看懂?
一場16年的夢
說起《一代宗師》的源起,王家衛的回憶有些遙遠:“我是從小看李小龍電影長大的,我喜歡看他的電影,也特別想拍一個李小龍的電影,但是關于李小龍的電影、故事,很多人已經拍過。我就想,李小龍的師傅應該是怎么樣?是什么人培養出李小龍這樣的人物?”那一年是1996年。
1997年,王家衛和劉鎮偉開始籌備《一代宗師》的劇本。曾為老友的兩人,面對《一代宗師》生出分歧,合作不成。2001年,王家衛注冊了《一代宗師》劇本,次年宣布將由梁朝偉出演葉問。為表決心,梁朝偉拜入葉問之子葉準門下,并由葉問的入門弟子梁紹鴻教授詠春。拜師當日,梁王兩人送上“一代宗師”牌匾,至今仍掛于佛山的葉問紀念館內。
開頭宏烈,過程糾結。2003年至2007年間,一向以“慢工”著稱的王家衛攜《2046》入圍戛納、借《愛神之手》位列大導、憑《藍莓之夜》再戰國際;梁朝偉也有《天下無雙》、《韓城攻略》、《色·戒》、《赤壁》等六部電影橫掃影壇,而唯有《一代宗師》,不見形影。
2008年年中,甄子丹版的《葉問》一舉成功,而后又趁熱打鐵地開拍《葉問2:宗師傳奇》。此時,王家衛的《一代宗師》仍有許多角色尚未確定,雪上加霜的是,“葉問”梁朝偉因為練習詠春導致骨裂入院。2009年11月,距離王家衛拍片發愿已過13個年頭,《一代宗師》終于開機。3年的拍攝周期也一直呈高度保密狀態,有人問王家衛為何拍片這么慢,他笑著回答:“其實我不是慢,我是仔細,就是這么簡單。”
在籌備前前后后8年時間里,王家衛的心思,從巨星李小龍到師傅葉問,從獨木葉問到成林武界,從武界分合到天下家國,從國家興衰再回眾生生命,劃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宗師之道”。王家衛想要拍的,是以往未曾出現在銀幕上的武林以及宗師的精氣神。
一部電影,跨越了十六載的四季。如果說《一代宗師》一開始只是王家衛的一個夢,歷盡艱難之后,他將夢化成了現實。盡管原本4個小時的素材刪減到了現在的2個小時,但王家衛心中的“武林”都包含在了他的鏡頭語言里。
慢工才能出細活
俗話說,慢工出細活,王家衛更是“慢”得很認真。
影片籌備期間,王家衛尋遍多個門派,去一一體味每個門派的手法和哲學,而今談起這些都能信手拈來。例如分辨詠春拳和八卦掌,八卦掌是走圓形的,是走偏門搶攻的,它的方位是前后左右上下,所以宮二會說“詠春拳只有眼前路,八卦掌要兼顧到身后身”,因為詠春拳基本上是直線的,攻和防是在一起,只有眼前路。除此之外,另外兩個北方門派:形意、八極,這些門派在民國時期都出了一群俠義之士和宗師級人物。
在王家衛看來,選擇了哪個拳種,它的拳理和訓練過程會慢慢和人融合在一起。“葉問是堅持做人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后身,因為詠春的拳理就是回頭無岸。我為什么把葉問跟宮二對立,他們也是一陽一陰,代表了兩種人生態度,一種人眼睛永遠望著前面,宮二是永遠看后面,為了自己的尊嚴,愿意停留在過去。所以為什么葉問說她缺一個轉身,她沒往前看。那老猿掛印的那個回首望月,就是說很多時候回頭是一種回想,一種反思,但有時候也是懷舊。”
除了對影片本身的仔細研究,王家衛對演員的要求也甚高。片中四大拳種的扮演者:梁朝偉(詠春)、章子怡(八卦)、張震(八極)、張晉(形意),四位主演都各交由該拳種教頭實打實練苦練三年。其間,梁朝偉曾骨裂斷手,張震代表北京隊參加全國“神槍杯”八極拳比賽奪冠。由此,銀幕上的一招一式皆有源頭,幾位主演的本派功夫俱有水準,連葉問之子葉準都贊王家衛確實是“慢工出細活”。
以往王家衛的電影中,許多臺詞都被都市白領奉為經典,打上了“小資”的標簽,但《一代宗師》中人物說話格言警句變得很多,例如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響”。“《2046》、《花樣年華》里面的人物都是我們身邊的人,不可能在生活中講一些特別玄的話。”王家衛說:“《一代宗師》講述的是武林人物,那些深刻的話都不是我們編出來的,而是去訪問武林的老師傅時他們隨口講出來的。他們是武者,講話有一些特別的氣場。如果你要拍一些武術宗師,缺少這樣的臺詞,觀眾也不會認為這是真的宗師。”盡管故事和臺詞變了,但王家衛對電影的堅守依舊。
一段關于墨鏡的愛情
王家衛的電影需要解讀,其本人也像一個謎,一如他那副神秘的墨鏡。
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出席活動,為人低調的王家衛總是以墨鏡形象示人,有人說這是因為王家衛早年刻苦寫劇本,因勞累過度導致眼疾,一見強光就會不停飆淚,所以要戴上墨鏡遮光。孰知這背后還隱藏著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墨鏡是太太送給我的愛情信物,我永遠都不會摘下。”
王家衛的愛情也和他的電影一樣,男女主角的相遇帶著那么點匪夷所思的巧合。1980年,王家衛畢業于香港理工大學平面設計專業,但一直沒有找到稱心工作,無奈之下只好到九龍島在牛仔褲專賣店做售貨員。在那里,他認識了一位在英國留學的姑娘,但兩人的戀情因異地分隔無疾而終。
失戀對王家衛打擊很大,朋友看他失落,就拉他去酒吧散心。那晚他有些醉意地對朋友說:“我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從現在開始,第一個進來的女人,我就要追求她。”話音剛落,就進來了一個戴墨鏡的女人。王家衛和朋友開起玩笑:“一個女人這么晚了還戴墨鏡,只有三個理由:第一個呢,說明她是盲人;第二呢,說明她在耍酷;第三呢,因為她失戀,她不想讓別人看出她哭過。”朋友好奇地反問道:“那你覺得她屬于哪一種呢?”“失戀!其實失戀很平常嘛,何必這樣子呢?”這個女人剛好坐在他們旁邊,聽到了談話,就拋過來一句話:“我看,失戀的人應該是你吧。”說罷摘掉眼鏡沖王家衛等人莞爾一笑。王家衛的心事被人家一言擊中,頓時啞口無言,尷尬不已。
這個女人叫陳以靳,當時在香港無線電視TVB做電視節目監制。為趕一部連續劇的進度,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眼睛熬得通紅,只好戴著墨鏡到酒吧來休息一下,沒想到碰到了剛剛失戀的王家衛。一聊之下,她發現這個在牛仔店打工的小伙子居然對電影有自己獨特的理解。
幾乎不爆冷的電影獎
因為評選規則的原因,每年幾乎都是由同一班香港電影人選出來的金像獎,很少會像評審團主席年年不同的金馬那樣爆冷,也不像金雞或者百花那樣難以捉摸,它更像已經八十多歲的奧斯卡,憑借各種“風向標”和對電影行業人的了解,就已經可以把頒獎結果猜個八九不離十。今年也許大家沒想過《一代宗師》最終會拿到12個獎,徹底打破了《甜蜜蜜》和《寒戰》并肩創下的9項大獎紀錄,但是早在提名名單確定的時候,《一代宗師》就已經毫無疑問是得獎熱門,特別是影后的獎杯,幾乎就是十拿九穩。影帝的那座丟得也不算意外,在大家心目中,“梁朝偉”這三個字儼然就已經是影帝的代名詞了。
流轉不滅的香港精神
“港片已死”的口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但是金像獎還是苦苦糾結在合拍片和純港片之間。把最佳電影獎頒給《打擂臺》,鼓勵的意味很明顯,但始終不能說服觀眾,即便拿了獎,票房還是上不去,也讓人質疑金像獎的“窄視”、“小氣”。
今年《一代宗師》的大獲全勝,終于讓《掃毒》、《西游?降魔篇》、《救火英雄》、《風暴》、《狄仁杰之神都龍王》這些合拍片都被剃了光頭,往年在頒獎典禮上耀武揚威的內地電影公司巨頭們,今年一起偃旗息鼓了。在《一代宗師》一家獨大之后,撿到幾個漏的則是純港片《狂舞派》和《僵尸》,兩部電影都被看作是香港電影未來的希望。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一代宗師》,表面上看這確實是一部很難形容歸屬地的電影,盡管導演王家衛是香港人,但他早已走了國際路線,劇組中有很多技術類工種都是由老外來完成了。而演員中除了梁朝偉,其他的幾乎都是內地、臺灣人,拍攝的地點則是在內地,投資老板除了王家衛本人的公司外,也以內地的投資為主。可是看過影片的人都發現,《一代宗師》其實是寫給香港人的一封情書,它的臺詞,它的氣質,無不讓人聯想起香港電影最黃金的年代。而這種流轉不滅的香港精神,也讓香港電影人看到其實在合拍片、純港片之外,香港電影還有另外的生存方式,這也許就是香港電影人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值得肯定,而且是要大大地、狠狠地去肯定。
港產片開心卻不鼓勵
在頒獎典禮上,最精彩的發言莫過于黃秋生,雖然他兜兜轉轉并沒有給港產片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但是那句“港產片就是開心”,還是讓大家都感覺響亮了一把。遺憾的是,金像獎好像很少會鼓勵這種“開心”,就像演了很多年喜劇的鄭秀文,提名了11次都最終不能獲獎一樣,她也惟有說一句:“喜劇演員好難得獎,我明的。”同樣還有一直帶給大家開心電影的成龍大哥,也忍不住在臺上大叫:“我演了53年電影,我從未得過獎!”還有一年忙到頭的古天樂,最終又再陪跑了一回。
也許大家真的不必對獎項的事情看得那么認真,正如陳嘉上主席總是在說的那樣:“票房好的電影,不需要我們再錦上添花了。”可如果金像獎遠離了票房,也就等于是遠離了觀眾,它喜歡那些深沉文藝的電影,卻總是對香港電影最擅長的喜劇、功夫片視而不見。年輕的演員們總是要去學梁朝偉,現在又多了一個張家輝,造成現在香港演員青黃不接的現象,當中也有金像獎的一份“功勞”。
正是因為當下無以為傲,香港的電影人們方才迷戀起懷舊情緒。那份“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希望固然讓人心動,但未來的金像獎還是應該多著眼于年輕人,“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金像獎是時候向前看看了。今年金像獎四部獲獎作品有著共同特點,即聚焦于“香港”,只是《一代宗師》、《僵尸》著眼于過往,沉湎于傷逝中;而《激戰》、《狂舞派》則是在面對當下的困境時,尋找突破。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于4月13日晚間揭曉,結果在情理之中也有意外之處。《一代宗師》成最大贏家是情理之中,18個獎項被四部電影瓜分多少令人意外。
創立于1982年的金像獎,在如今香港電影走向沒落之際,依然堅持著對“香港”的關注聚焦,如三年前的金像獎最佳影片《打擂臺》是年輕一代對于父輩的回應,同時演繹了香港近三十年的變遷與情懷;去年大獲全勝之作《寒戰》,盡管是合拍片但骨子里帶著強烈的香港情懷。
《一代宗師》是香港電影中鮮有的有誠意的作品,影片已不再拘泥于武術大師“葉問”,無論是宮寶森或丁連山的“面子”、“里子”,還是宮二的“見不見天地”,甚至是一線天、馬三等人物的命運,都折射出在同一個時代下不同人物的不同選擇及各自的命運走向,尤其是后半部分葉問與宮二的幾場對手戲,把過往宗師在香港的命運呈現出來,加上惆悵的曲調配樂而遣悲懷。
新導演麥浚龍的《僵尸》(摘得最佳女配角、最佳視覺效果)直接將香港暗示成一個走不出過往圍城的傷城,曾經憑借僵尸片紅極一時的動作明星錢小豪,在生命之火即將熄滅時浮想的是昔日的美好、平靜。年輕一代對于香港的悲觀情緒,延續迄今則是陳果《那夜凌晨,我坐上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的隱喻。
王家衛所導演的電影都離不開感情這一主線,而且大都是一種懷舊形式的情感。通過對這類情感的細膩描繪,將那些隱藏在都市繁華背后的落寞、糾葛、傷感等一系列情感以個體代表性的方式投射出來。在觀眾的眼中所看到的電影人物,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就《一代宗師》而言,人物對白較王家衛的其他電影而言算是比較多的,卻對人們理解其中深意來說尚顯得支離破碎。少量的言語將大量的肢體動作和眼神所傳達的含義襯托的更加含蓄、深沉,也引發了觀眾們情感上的聯想和共鳴。
2《一代宗師》中的模糊美學
2.1情節模糊模糊美學是對電影意境表達的一種處理方式,而王家衛在很多電影中都采用了這種技巧,進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電影制作風格。像之前的《花樣年華》一樣,《一代宗師》帶給觀眾的感覺是看過之后明明有種感覺,卻又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到底是什么。這種感覺尤其在感情發展和打殺情節的演繹上較為明顯,比如宮二跟葉問、馬三之間的情感糾葛、宮二的斷發復仇以及抗婚等等,除此之外,在動作上還有宮父入葬、雨雪里的對打和拼殺,這些場景在王家衛善用的慢鏡頭特寫下,讓人除了眼花繚亂之外,很難再研究出什么思緒,更摸不清電影的發展線路。對此,王家衛曾說自己重點做的是電影結構而不是劇情,因為不喜歡讓觀眾一眼看穿劇情發展。其演員在電影拍完前都不知道結局到底是什么。這種模糊的情節設定方式也就使得多種發展版本的想象成為可能。在如何將人物以更完美的方式展現出來,王家衛也有自己的設計方式和習慣,他對演員有個要求就是不要去模仿劇本設定的角色,而是根據自身的形象來把角色演活。比如梁朝偉來演葉問,會塑造一個怎樣的武術形象,而章子怡扮演的宮二,又會賦予原型一個怎樣的新意。這種藝術設計方式給了觀眾更高的欣賞性,也給演員更廣闊的表演空間。
2.2結局模糊在王家衛看來,模糊的藝術美可以帶給人更多的想象空間,因而在設計創造時也有更多的自我發揮空間,這種思想風格從其本身的日常行為就可看出端倪。一如其影片的模糊性的表現方式,他總是戴著一副墨鏡出現在公共場合,旁人無法看出他的眼神、表情,更猜不透他的思緒,這種神秘感卻更能引起人們的猜測。但是《一代宗師》的鏡頭不僅呈現出模糊設計,還有一些讓人倍感疑惑的地方。比如人們在觀看前主觀性地認定葉問就是題目所指的一代宗師,然而隨著劇情的發展,人們又發現無論把宮二、葉問亦或是宮父當作一代宗師,都有其能解釋通的理由,因而,這就成為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這就體現出王家衛電影的另一個特色:參與性。王家衛的電影從來沒有一個明確具體的結論來告訴觀眾前因后果,而是讓觀眾在觀看過程中甚至觀看過后自己聯想,對所有可能性結果進行猜測。《一代宗師》這部電影也是這樣,導演用盡可能復雜的藝術呈現方式為每個鏡頭提升美感,并通過近景和特寫的大量使用給予演員自由發揮的空間。由于梁朝偉等實力派演員能夠根據劇情人物的需要盡情發揮自己的演技,因而也為王家衛的電影攝制起到了極大的積極作用。
2.3節奏線索模糊除上述地方以外,《一代宗師》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節奏發展的線索比較模糊,仿佛一直有東西操縱著劇情發展,但是觀眾卻找不到這個線索是什么。對此,王導演曾經說過,掌握電影節奏是其在臨開機時常常會去做的事,其方式就是循環收聽電影中的音樂,通過音樂的節拍來掌握電影的發展節奏。因此,對節奏的把握在其電影制作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從同類的《阿飛正傳》到《花樣年華》再到這部《一代宗師》,觀眾都能夠從中感受到某種節奏在引導整個電影走向,然而為了不讓觀眾一眼猜中結局,這種節奏也被導演模糊化了。在這種情況下,王導再通過對電影鏡頭焦距的調節方法來制造理想中的畫面,就又給觀眾帶去一種模糊美學的感官體會。
3《一代宗師》中的唯美武俠
每部電影都應該有自己的定位,如言情、武俠、懸疑和文藝等等。《一代宗師》在大眾看來,被規劃入武俠片的范圍內基本上是沒有異議的。作為一部武俠片,就少不了講述武林恩怨情仇的故事內容。而武術打斗情節的呈現、人物的心理氣場以及武林學術氛圍的打造都為這部電影情節的展開做了鋪墊。因為這部電影在王家衛的設定中,不只是為了講述武術精神,更重要的是人生的沉浮。由此可以解釋,那些造型華麗的功夫,只是反映電影思想的一部分內容,這部分內容通過臺詞也有所表現:“人活一世,有人成了面子,有人成了里子,都是時勢使然”、“時間所有的相遇,都是就別重逢”、“生若無悔,該多無趣啊”。通過武林人士的一生,展現給觀眾的是那些樸實無華的人生哲理。從這一點看,這部影片的語言是相當具有美感的。王家衛的電影哲學遠遠大于電影故事本身,這也是其電影藝術美學的獨特之處。因此,觀眾不應對王家衛的電影故事情節和結局斤斤計較,而要在思想情感上與影片產生理解和共鳴。不過,王家衛在時間結構上運用的是編年體以考慮時代觀眾的接受性,這也是為了不影響觀眾的思緒和時間邏輯。然而導演還在不同環節對特定角色的發展狀態和情感變化做出不違背自身風格的安排設計。
4《一代宗師》中的詩意美
《一代宗師》這部電影不僅對內容進行了敘述,還著重設計了每個鏡頭畫面的詩意美,這也符合王家衛一貫的電影風格。鏡頭特寫和場景細節里的燈光鋪設為其電影增加了一絲華麗、一點詩意和一種超現實的風格。在宮父入葬途中的雪景、葉問大打出手的雨夜以及宮二復仇的火車站這些場景和宮二與葉問對視時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情意流轉都體現出對詩意美的著重刻畫。尤其是葉問和宮二對打在金樓時的招式和每個表情都被進行放大處理,使人們仿佛又看到李慕白與玉嬌龍在《臥虎藏龍》中所進行的對招畫面,這幾個特寫鏡頭清楚地向人們展示出了比武兩人之間潛在的情感,這種似有若無的曖昧在輕柔的背景音樂下,為觀眾呈現出別樣的花樣年華,如同辛棄疾所寫的: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5《一代宗師》對電影藝術美學發展的意義
《一代宗師》是王家衛對自己認知里的武俠進行描述和展現的電影,其中也反映了他對電影發展的一些思想,如“一個人只有翻過一座山,才能將眼界大開”、“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有燈就有人”等等。這都可以說明的是,想要創作出一個優秀的成品,勢必要付出專業的技巧和一定的精神體力,沒有精心的準備就不能創造出杰作,不要為了求速度而忽視電影的質量。這些思想都在王家衛的親身實踐中得到闡述。《一代宗師》這部電影在初入內地發行時得到的反映褒貶不一,且很多專業評論家和大眾對此片報以置疑態度。雖不乏有熟悉王氏電影風格的影迷對此片大加贊賞或報以喜愛,但也有許多觀眾對這部電影的題材內容、情節設計以及整體連貫性給予了負面評價。由于這部電影引發了較大的爭議,因此許多人開始探討優秀電影應具備怎樣的標準。《一代宗師》能夠引起熱議的原因,主要是在王家衛導演的美學風格上,影片至少展現了兩種美學趣味,一種是武俠的視覺展現,另一種則是武俠精神文化的品評。在這個雅俗共享的年代,藝術家們也不能忽視觀眾品味的調和以及沖突,應盡可能地滿足不同民眾對電影文化的需求。而公眾本身也應協調好個人品味與社會文化的關系。由于對電影水平的思考和研究有助于促進觀眾欣賞水平的提高,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動了華語電影的良性發展和健康水平的提高。從內容上來說,《一代宗師》以葉問和宮二的人生為主要線索,講述了在歷史沿革中他們兩個人的命運,以及兩個人點到為止的情感。而從電影的主題思想上來說,導演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是國人在面對磨難時的堅強品質,這一點就有觀眾沒有體會到其深意。對觀眾來說,電影優劣與否就在于故事情節是否完整且表達清晰,對電影的藝術性進行欣賞和分析就不是觀眾的職責所在了。許多觀眾認為《一代宗師》的人物關系糾纏不清,故事情節不連貫且缺乏邏輯;也有觀眾把直白的描述故事看作是普通級別的電影,而有水平的電影就應該將內容和藝術氛圍呈現給觀眾。對于電影應該講情節還是講意境,重內容還是重情懷,這一爭議導致人們對《一代宗師》的看法不一,但是,急于下定論是不科學的,評論一件事物的好壞還要看時間的驗證結果。不過能夠對電影藝術水平展開研究和討論,從很大程度上來說有助于華語電影事業的健康發展。而這部電影所要表現的是其本身所具有的藝術價值。也許王家衛自己所堅持的電影藝術風格和創作追求不能滿足所有人——尤其是樂衷于觀看敘事類電影的觀眾的需要,但這并不能表示這部電影其本身具有劣質性。眾口難調,沒有一部電影可以達到十全十美的效果,作為電影制作人,只要導演出具有專業水準的,高規格要求的盡可能滿意的電影,就是為自己的作品填上一份滿意的答卷。作為觀眾可以對電影中的不足提出意見,但也應對他人的勞動成果和汗水表示應有的尊重,以維護華語電影的健康發展。
6結語
[關鍵詞]《一代宗師》;王家衛;暴力美學
香港導演王家衛的電影有其獨特的魅力,就影片剪輯和對大眾口味的迎合來說,王家衛不如李安;就美術和畫面上的表現來說,王家衛不如張藝謀;而就動作的美感和對暴力淋漓盡致的釋放來說,王家衛又不如吳宇森。但是他在13年的醞釀之后,以一部《一代宗師》(The Grandmaster,2013)開啟了一種新的功夫電影的模式。《一代宗師》是一部帶有傳記意味的劇情片,王家衛試圖在影片中傳達出一種民國時期的沉重時代感。在兩小時的時間里,影片提供的是一個武林、一個世界乃至一段風雨飄搖的歷史的縮影。[1]而片中的主要人物如葉問、宮若梅等都是武林高手,他們的武學境界與人格也正是《一代宗師》想要表達的題中之意,因此武打就成為影片中一個不可回避的話題。但是與北野武、吳宇森以及昆汀?塔倫蒂諾等善于制造血腥的殘殺場面的導演不同,王家衛則將東方的暴力用文化進行過濾和美化,在傳統中國功夫片中黃飛鴻、方世玉等大俠們拳拳到肉的打斗被虛化了,并被上升到一種風骨與精神的境界。可以說,王家衛實現了另一種層面上的暴力美學。
一、暴力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結合
王家衛在導演上并非沒有向商業化迎合之時,然而這種對市場做出妥協的如《藍莓之夜》《2046》等電影,并不是其真正藝術水準的體現。在王家衛表現藝術個性的作品之中,他甘愿用多年的時光,率領一眾大牌演員細心地對其進行打磨,選擇獨特的角度和精細的技藝,最終將故事烙上屬于自己的印記。在《一代宗師》中,王家衛的個人化烙印就是其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挖掘與理解。
以葉問雨夜大戰眾人的一場戲為例,就武打而言,其中雖然沒有如昆汀式四濺的鮮血和吳宇森式優雅的槍戰,但是葉問的出手同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以一當十的情況下出招干凈利落。為此,王家衛使用了大量高速攝影來彌補梁朝偉在武功基礎上的不足。在場景設置上,王家衛安排了雨夜。落雨導致地上積水,而積水在電影中除了附著在人物身上創造出一種動感的延伸之外,還代表了一種波流(即時勢)。當雨幕將群毆之人籠罩時,人就如同魚在水中暢游一般,同時也隱喻了經此一役之后,葉問的時代真正到來了。與梁朝偉演對手戲的是出身中國,卻在國際格斗比賽中揚名立萬的一流的搏擊運動員康李,而兩人對招的結果是康李所飾演的無名打手被葉問破門摔出。這實際上表明了王家衛的一種態度。隨著甄子丹將國際化的MMA綜合格斗的打法引入中國功夫片后,固然形成了他本人不同于出身戲班的成龍與出身于中國傳統武術隊的李連杰的風格,但同時也有著某種對國際潮流的迎合,在某種程度上拋棄了中國功夫片的精髓與基礎,那便是中國文化。而王家衛要做的恰恰就是讓功夫回歸中國文化。因此,書生打扮的葉問戰勝對手是必然的,而這個破門的動作也意味深長。葉問的詠春是南拳中的佼佼者,而他又主動地學習了北方八卦掌的腿法,成為他口中的“兩只手八只腳”的,合中國南北武術之長之人。因此這一次破門,實際上是王家衛希望的,中國傳統武術對當代國民對西方綜合搏擊迷信的一種打破,只有破除了偏見,才有可能挖掘出中國武術的價值。這也是王家衛帶領梁朝偉親自上門拜訪詠春傳人后的心得之一。
與這個“破門”意象類似的是,葉問在與宮二交手后送后者出門,宮二說對葉問展示宮家六十四手,是希望葉問能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而葉問也表示了對宮家六十四手的仰慕之情。此時宮二在門外,葉問在門里,頭上的路燈霧氣繚繞。這幅簡單的畫面意味深長,即對此刻的葉問來說,不僅在武學的境界上他開了一扇門,同時在內心的情感上他也不由自主地對宮二敞開了心門。但是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男女之情的表示是非常保守的,加之葉問此時已有家庭,因此,王家衛才采用了如此含蓄的方式進行表現。
二、暴力與視聽語言藝術性的融會
《一代宗師》的編劇和武術顧問徐皓峰,曾經在影評中抱怨香港的武俠片只求花哨,而罔顧視聽語言的藝術性。因此在他自己的武俠世界中,是排斥各種電腦特技以及“飛檐走壁”的威亞技術的。[2]而徐皓峰與王家衛在《一代宗師》之中則實現了一種圓滿的合作,徐皓峰的視聽語言藝術性得到了發揮,保證這一點的,正是王家衛用不同風格的暴力影像(尤其是內地導演很難拍出的港式南拳功夫片的拍法)做出的鋪墊。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王家衛并沒有在《一代宗師》之中走過往功夫片的套路,即讓原本不團結的中國武師在一番磨煉之后團結起來,共同擊敗西洋人或日本人,在這樣的套路中,民族主義的情懷往往抑制了電影在視聽語言藝術性上的磨煉,同時還顯示出一種尼采所言的奴隸道德感(即在自我否定之后通過擊敗主人來獲得主人的肯定),將國民的正義感和自信心建立在個別武師身上,如霍元甲、陳真以及個別影片中的葉問等,本身就失去了民族自尊。《一代宗師》中暴力的重點始終放在了中國武師之間的相互較技之上(這一點與《倭寇的蹤跡》極為類似)。
這方面最為經典的暴力場景便是燈叔包場子后,金樓之上那四場三實一虛的打斗。如同王家衛一向的影像風格,他在四場比武中都用了大量的特寫鏡頭,以表現出各人武學的敏感和巧妙,同時其在慢鏡、明暗交替、遮擋等手法上的純熟也巧妙地營造了一種曖昧的氛圍。配合上徐皓峰精心設計的具有深意的臺詞,彌補了徐皓峰在商業電影中影像語言運用的不足。
第一“實”是葉問對陣三姐的八卦掌。王家衛先是用特寫表現了三姐裹過的小腳走的“掰扣步”,然后表現了其化掌為刀的掌法,并且三姐在化解葉問的擒拿時所用的身法也確實出自八卦掌實戰。隨后三姐對葉問的撩襠既脫胎于實戰,同時也在葉問那句“何必拆祠堂”中暗示了葉問這一關破的是所代表的有陰損意味的“色”。第二“實”是葉問對陣賬房先生的形意拳。賬房先生的身份在這里代表的便是有霸道意味的“財”。王家衛用慢鏡頭配合聲效的鏡頭語言特意強調了賬房先生使用的剛勁有力的“半步崩”以及葉問化解對方力道的“橋手”。第三“實”則是葉問與電梯管理員勇哥的過招。勇哥開電梯意味著向上升,代表了一種“名”的誘惑。而勇哥的武功也與前二者頗為不同,實際上使用的就有南方武學中著名的洪拳、螳螂拳、猴拳等數種,憑借變化多端的武功來試探葉問以不變應萬變的詠春拳。勇哥的千變萬化則代表了名氣背后的未知。而葉問的連闖數關也給予觀眾極度的審美愉悅,但這種愉悅不僅不是傳統暴力美學中對原始欲望的發泄,相反是對欲望(色、財、名)的控制。有了這三層的鋪墊,實戰對打幾乎已經被導演運用得淋漓盡致,因此轉而用一“虛”,是葉問與宮寶田的“掰餅”之戰,不僅調整了觀眾的觀影節奏,不致使觀眾產生審美疲勞,同時也在舉重若輕之間,以一種類似“留白”的方式,襯托出了宮寶田的大宗師身份。這也堪稱是近年的功夫片中最為經典的橋段之一。
一言以蔽之,王家衛的暴力場景保留了譚家明對他“畫面好看”的肯定,同時又在徐皓峰的幫助下為影片注入了一股中正浩大的精氣神,賦予了影片獨特的魅力。
三、暴力與詩意和美感的呈現
將暴力用一種充滿詩意與美感的方式表現出來并不是王家衛的原創。山姆?佩金法(Sam Peckinpah,1925―1985)早就指出,暴力之中自有一股詩意。佩金法的觀點深刻地影響了香港導演吳宇森與王家衛,然而二者的區別在于,吳宇森的拍攝手法就是將觸目驚心的場景拍攝得令人賞心悅目,從而給觀眾一種驚訝和震撼感;而王家衛則內斂得多,他更擅長將暴力感弱化,而強化出人生的無奈與悲歡,整部《一代宗師》講述的實際上是時代的悲劇而不是武術的悲劇。但盡管如此,王家衛依然要求文戲演員出身的梁朝偉、張震等人不僅要打得到位真實,符合武術本身的架子、身段與招數,還要求演員能打出傳統武術本身的意境與“滋味”,這不但對于演員本身有著很高的要求,同時導演還必須有著極強的掌控力。
以宮二的兩段打斗為例。首先是與馬三在火車站的決斗,這是一段非生即死,充滿仇恨意味的搏殺。宮二的目的是為父親報仇,而馬三則要活著為師父傳藝,兩人的水平在伯仲之間,勝負一分就意味著舊仇新恨的疊加,任誰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王家衛用一個細節來表明此刻火車站的氛圍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即老姜肩膀上的猴子似有不祥的預感而跳上了火車。日本導演北野武開掘了“靜態暴力美學”的方式,即用長鏡頭來表現一個人臨死之前,生命逐漸流逝的絕望感。而王家衛則在此段中將動態美發揮到了極致。當宮二與馬三性命相搏之時,二人的出手越來越快,武功在這里代表了古典的、傳統的力量與速度,而火車也越來越快。在這里象征著現代的、科技的力量與速度,這轟隆隆的火車同時也隱喻了一種無可避免、無法阻擋的時勢,宮二與馬三稍有不慎就會被撞得粉身碎骨。將火車或類似的道具引入打斗在電影中并不少見,然而往往只是為了增強一種緊迫感抑或營造一種特殊的空間。然而在《一代宗師》的這段打斗中,火車的出現則富有禪意。宮寶田身有一剛一柔兩種絕學,有著兩個天資過人的徒弟,然而時勢弄人,正如索福克勒斯的悲劇《俄狄浦斯王》一般,其越想避免家學失傳的局面,越是偏偏發生了,宮二守志奉道,終身不婚不傳徒弟,馬三雖想忍讓保全卻被廢了武功,不僅絕學失傳,且造成了徒弟弒師,師妹殺兄的人倫悲劇。
其次是與葉問在金樓的方寸之地的一場打斗,與前述火車站搏殺不同的是,葉宮二人的感情十分微妙,且在武學上,葉問曾自稱“四十歲前未見高山”,而讓他眼目一新的便正是與宮二的相遇。因此這一段打斗勢必要拍攝得極為唯美,同時也要顯示出宮二本領的高強。因此當宮二動手時,王家衛的鏡頭就以特寫對準其腳下特有的“趟泥步”,同時以尺八配樂,傳遞出一種氣息的流動感。因為宮二與葉問的約定就是既要見輸贏,同時又不能破壞室內的陳設,因此其動作之間自然就有了一種把握分寸,在狹小空間之中輾轉騰挪然而又行云流水,逍遙自在的神奇美感。更妙的是,在打斗的末尾,兩人的武功發生了互換,武學在這里就成為一種愛情的隱晦語言。這種非破壞性看似是一種對暴力美學的背離,但也可以視作一種對暴力美學境界的革新,就觀眾的審美感受而言,這一段打斗比起同是章子怡出演的,《臥虎藏龍》中玉嬌龍憑借青冥劍大鬧飯店,將一群武林高手殺得人仰馬翻的一幕,更容易讓觀眾理解到人物游動的內心。[3]這一場對打的唯一破壞便是葉問最后踩壞的木地板,與其說是分出了勝負,不如說是因為他出于動心而拉掉落的宮二,感情阻滯了武功的通達無礙。
可以說,在《一代宗師》中,暴力的場景并不殘酷而喧囂,武術在影片中指涉的更多是文化與人性。透過暴力的表面,王家衛想表達的更多的是對人生矛盾、時代悲劇的探討,對過往武林人士高尚價值觀的緬懷。就這一點而言,《一代宗師》并非后工業時代的娛樂消費品,而更像是“傳統”與“后現代”震蕩下的奇妙產物。在其他“暴力美學”派的導演傾向于表現動物性本能的“暴力”時,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卻在“美”上表現出了更深的偏愛,不失為一種對暴力美學新發展方向的有益探索。
[參考文獻]
[1] 黃文杰.王家衛電影母題及其創作脈絡中的《一代宗師》[J].電影藝術,2013(02).
在剛落幕不久的BQ紅人榜上,章子怡獲得了“年度紅人”大獎并被授予“北青榜樣”的殊榮,“北青榜樣,錦繡華章”也印證了BQ與章子怡的緣分。
很榮幸,作為一本雜志能見證和陪伴一個演員的成長,亦如章子怡在獲獎感言中所說她和《北京青年》周刊的故事很多很難忘。
每個人的第一次都很難忘,1999年章子怡演藝事業的第一個封面就是BQ的封面。那時電影 《我的父親母親》 還沒公映,她在中戲讀大二,所以這個封面在家人和同學中間反響很大,爸爸特意買了100本。
頒獎禮上,問子怡還記得照片上她的樣子嗎?我說可惜剛才大屏幕上沒有這張照片,她笑言:那你們應該跟我要啊,說著讓助手把她的手機拿上來,然后從手機背套中拿出這張照片展示給大家,照片上的她頭戴棒球帽,回眸一笑,青春、陽光。難得的是她一直隨身帶著這張照片的卡片,這張卡片是2000年月歷中的一張。可見她對那時的自己和那段時光的珍存。
13年來,BQ幾乎每年做一期章子怡的封面,記錄和見證了她不同階段的成長和感悟。早期封面上的子怡略帶青澀、稚嫩,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卻是一段最美的時光。BQ封面也記錄了章子怡許多輝煌的時刻,奧斯卡、戛納、威尼斯、春晚,包括每一部電影。
其實,人生命中最輝煌的時刻并不是那些所謂成功的日子,而是你從沮喪中奮起,在挫折中成長的歷煉,這也是榜樣最直接的激勵作用。舞臺上,請子怡與大家分享下其中的心得,她說:越挫越勇。扛得住是非,拿得住獎杯。
這一期的封面,是2013年BQ的第一期封面,以章子怡開年,再一次印證BQ和她的親密關系,同時對她也別具意義。2013年1月8日,王家衛導演的電影《一代宗師》在大家的翹首期待中終將揭開神秘的面紗。而這也是子怡期盼的,3年的時間里,她說自己和扮演的“宮二先生”在共同的成長,“有時候很難分清楚是誰,我是為自己的情緒感動,還是因為宮二先生而感動。”
拍攝這期封面的前一天,子怡剛做了一個胃部小手術,但她并未因此改變次日的拍攝日程,而是一大早就趕到了攝影棚,因為幾天內只能吃流食,臉色略顯蒼白,但一點不掩蓋她的好皮膚。身邊第一次見到她的同事有些詫異道:“章子怡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原來她看起來那么小,皮膚那么好,一點沒有歲月的痕跡,樣子就像一個小女生,跟印象中的那種霸氣的感覺完全不同。”
誠然,很多人了解的章子怡,不免有被“妖魔化”的一面,因為大多數人看到的多是紅地毯上或各種新聞中的她,多少有些不真實。好在通過微博的平臺,大家能看到她更本真的一面。在這里她是孝順的女兒,哥嫂孩子可愛的小姑,有時也是搞笑溫情的鄰家女。
我對子怡說,以后可以多些我們這種面對面的聊天,讓大家走進更真實的你。她莞爾,坦言:“我覺得電影才是我的主業,我更愿意把我的情感,我內心深處的感懷,投射在我的角色中。”
能感受到子怡的這種心境,上一次采訪正值《最愛》公映,而前一晚她剛拍完《一代宗師》的一場戲,采訪時感覺她還在戲的情緒中。再度提起,她仍清晰記得那場戲,“是宮二先生給父親上香的一場戲,她的父親因為一場變故去世了,宮二先生一下子就要承擔很大的重任,這讓她突然間成長了……”
上一次和這一次采訪中談到的有些話題,讓我們不禁淚盈眼眶,我笑言:年齡大了越來越感性。她打趣:我這年齡還不大,怎么也這樣!這一次,是她聊起《一代宗師》殺青的一幕,與大家和宮二先生告別,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說現在回頭看拍攝的過程,很漫長但每一幕都很清晰。她很珍惜跟這部電影和這個角色共同經歷和感受的每一個日子。
Q = 《北京青年》周刊A =章子怡
這三年與宮二先生共同成長
Q:你在微博里曾問大家——2013.1.8,說點兒什么吧!你自己想說點什么?
A:導演千萬不要再改時間了(笑)!大家對王家衛導演非常喜愛,同時大家也很寬容他。我從演員的角度看,演員都太愛他了,因為跟他拍戲的過程中你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他給你帶來的驚喜不只是故事上的,他會讓你發現很多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潛力,這是非常寶貴的財富。演員和導演之間的關系就變得更加有沖動。那種沖動令你在冥冥中感知這個角色會是所有人眼中不一樣的你,將帶給你一個全新的自己。我想,第一次觀影的時候我們可能會比任何人都緊張,因為你跟人物共同生活了這么久,卻不知道她最終的命運,也不知道王家衛導演會把你塑造成什么樣子……
Q:所以現在的心情,既忐忑又期待……
A:很期待,不論是作為他的演員還是他的影迷我都很期待。這種感受很不一樣,以往拍戲,如果導演不會跑得很偏,我們會知道故事大概的走向,但也會因為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失去一些樂趣。所以有時覺得不知道劇情就好了,就可以當一個真正的觀眾,踏踏實實地去欣賞一個作品。我相信 《一代宗師》 會讓我從一個普通觀眾的視角上去觀影。
Q:剛才你的這種感覺,跟王家衛導演表達過嗎?
A:不會。我覺得我們有很大的默契。其實很多導演都這樣,他們會跟自己習慣相投的演員一起工作,比如西班牙導演阿爾莫多瓦就會跟佩內洛普.克魯茲合作,他們會不斷地摸索出一個新的故事或者一個新的角色去創作,這期間惟一不能丟掉的就是信任。因為信任你會把自己完全放在一個沒有任何壓力的狀態下,不會想片子出來好不好。這些年我們都是在電影拍攝的過程中成長,這一次跟王家衛導演的默契比 《2046》 的時候又要深入幾分。
Q:從《宗師之路》 的紀錄片中我們了解到,王家衛的“宗師之路”不亞于八年抗戰,他跟梁朝偉的宗師之路緣起也很早,他跟你的“宗師之路”從何而起?
A:大概是2009年的夏天,有一次我跟家里人在一家酒店吃飯,出來的時候剛好在大堂碰見王家衛導演,他約朋友在那兒聊天,遠遠地就看到一個戴墨鏡的人……當時他說正在籌備一個新電影,叫《一代宗師》 ,那時候他還沒有邀請我來參與這個電影。 (那時你知道他的“一代宗師”情結嗎?)我后來了解,他心目中的 《一代宗師》是一個人、一條路,一個人的一生的旅程。 (現在變成一個時代,南北武林的傳奇故事。)拍攝的過程這么漫長,我想他也是在不斷地自我調整。
Q:當他真正跟你發出邀請時,有沒有跟你講宮二先生是怎樣一個人?
A:他當時沒有講太多,我覺得跟片中角色宮二先生在一起的這三年是一個相互給予的三年。在這個過程中,她被一點一滴地塑造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物,是一個鮮活的、有韌勁的女孩子。她自己有一個宗師格言,我能忍,但是不能受辱。她是一個容量很大的女人,而且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女人。這是相互成長的一個過程,我用了三年的時間讀懂了她。
宮二先生自小就是看著父親習武長大的,但是家里面是傳男不傳女,所以父親一直像培養男孩子那樣要求她,宮二的性格很英氣。她們的關系遠超過父女的情感,更深厚,因為父親給予了她整個的江湖。
Q:宮二先生說,自小看我爹練八卦掌,覺得八卦掌其實不只是招式,還有意,這個“意”怎么來理解?
A:情意,仁意,俠意可能會比較廣泛,她用了一個意字,但是這個意字包括了太多的內容。我覺得每一個人看過他們的這一段故事,都會對功夫兩個字有自己的解釋,可能我自己認為更多的意是情意。
Q:王家衛說他理解的功夫就是時間,你也有同感嗎?
A:我之前沒太多想過這些,但聽王家衛導演這么說,覺得很有道理,真的就是這樣。我們常說下工夫,就是要多花時間的意思。武術其實指的是在這樣的一個時間里,你練的除了武術本身之外,還有你的思想。我們這些演員在這個過程中都受益匪淺,因為在人物的表象之外思想上也會有很大的轉變。
功夫練的不是一時而是一世
Q:為了練習八卦掌,你下了很大的工夫。從《宗師之路》 的紀錄片中看到,有一個場景你趴在那兒,師傅拿一個棍子抵住腰,你痛得齜牙咧嘴了,但還在堅持……
A:那時還在想,我小時候學舞蹈都沒有這樣子練過。這次教我八卦掌的李師傅人特別好,慈眉善目的一位老先生,但是練起功來就翻臉不認人了。他們教授的方法很傳統,教張震就像教他們的徒弟一樣嚴苛,有時我們痛得要喊娘,師傅笑言喊娘不管用,喊師娘管用。我覺得這段時間,就是一個忍字讓我們堅持了下來。
Q:怎么個忍法,前后練了多長時間?
A:從2009年開始進組就持續不斷地在練。(學八卦掌難嗎?)我也拍過一些動作戲,有舞蹈的基礎,學上一個樣子對于我來說不難。但是這一次光是樣子是過不了關的。我想王家衛導演其實是有特別的用意,就是讓我們下工夫去練,來接受一份武術的洗禮。并不是說姿勢擺得有多么準確,他要的是一個精氣神,那這個精氣神不是說三五天,甚至三五個月可以去改變的那種狀態。
Q:你這個精氣神是怎么突破的?
A:我覺得當你不去顧慮表象的東西,比如這個百扣步應該怎么做,那個白蛇吐信應該是從哪里把手穿出來,八卦掌的手的姿勢應該是什么樣子……沒有這些雜念,你就會慢慢進入到一種下意識、水到渠成的狀態。這是一種非常寧靜、專注的感覺。
在戛納電影節曾放映過《一代宗師》一個六分鐘的片段,是宮二先生在雪地里面練功的一段戲,我對那一場戲印象特別深,因為那是我們拍得最苦的一場戲,拍攝環境特艱苦,零下三十多度,手腳都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中,一個女孩子在那兒靜靜地練功。我突然間發現這個世界好安靜,我非常感謝有這樣的一個環境,甚至奢望那一瞬間是停止不動的。那種感覺不像是在拍電影,各種滋味很難用語言描摹。
Q:八卦掌是以靜制動,在練習的過程中,對自己也是一種修身養性吧?
A:是,就是要有一個過程,一開始你會覺得練功為了拍戲,然后慢慢發現這個功它不是讓我們練一時的,是想讓我們練一世。
我覺得這種變化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潛移默化地在影響我。與其說我們在塑造一個人物,不如說在跟人物共同生存的這一段時間里,她也慢慢改變著你的價值觀、你的生活理念,包括你對于一些事情的看法,或者是處理問題的態度。
Q:當要跟宮二先生告別,在最后一刻殺青的時候,你是怎樣一種心情?
A:在我殺青的前五天,是我們 《一代宗師》攝影師殺青的時候,他是個法國人,在劇組可以交流的人不是很多,因為我在國外生活過,語言不通朋友不多,不免會難過、寂寞、想家,所以我特別理解他,對他也格外地照顧,會時不時地買些法式面包、奶酪一類的好吃的給他,讓他覺得日子好過一點。他那天殺青的時候,我心里很不舍,但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可是沒想到我們劇組最男孩個性的制片人彭小姐毫無征兆地就哭了,然后我就自己躲到一邊去了。過幾天快到我殺青時,我就特別怕,我跟制片人講你千萬不要搞些煽情的事,我特別怕面對,因為我有太多的情感留在這個戲上和這個溫暖的家里。所以,就想安安靜靜地離開。結果她沒有聽我的話,拍完最后一場戲后,香檳已經放在那里了……我特別驕傲的是那一天我沒哭,我不相信這是真的離開……
完全放下時面子就不重要了
Q:雖然電影還沒有上映,但“宗師體”的臺詞很流行。比如這句——“人活一世,有人活成了面子,有人活成了里子,都是時勢使然。”你怎么理解這句話。
A:當時在拍這段戲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句話太好了,努力想把它記住。我覺得人活一輩子其實都是一個選擇,有主動有被動,很多人都說聽天由命,我小時候也覺得我信命,命運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樣去面對它。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包括人生閱歷的豐富,會發現很多時候你是要靠自己的,我們每一天都在學習。就跟我們拍 《一代宗師》 一樣,每一天你可能拍的東西變化不大,但是每一天的拍攝卻可以悟到為什么今天拍的和昨天的會有差別?為什么導演要重新去做這段戲?一開始會不理解,但這一天過去后,你會發現確實今天比昨天更好了,就是在不斷地追求中讓自己更完美。
Q:這句話一定要有所經歷后才更有共鳴,比如早幾年人生沒有什么起伏時,還未必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主旨。
A:對,人一直是處在一個學的過程中。包括這一次練習八卦掌,什么是真正的有感悟的時候,就是你完完全全放下了,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中,一個人靜靜地在走心的時候,所謂面子等外在的東西,其實真的不那么重要了。
Q:2012年年初開始你也遇到一些問題,但這一次的處理方式和態度跟你以往卻有所不同,以往你會選擇沉默,這一次你是勇敢面對且要討個說法,你的力量源自哪里?
A:我現在的感悟和變化,脫離不了以前經歷的任何一件事情。無論是在角色身上學習到的忍耐力、堅定,抑或是王家衛導演給予我的那種溫暖和支持,甚至說那些不該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那些誹謗、流言,都是力量的源泉。沒有這些好好壞壞的事情,也不會有我現在的態度。現在的我不會輕易被某些東西傷害到、輕易就擊垮了。
Q:你在微博里曾說勇敢會讓自己更出色,你覺得自己現在是越來越勇敢了嗎?
A:我那天還在跟朋友們聊天,我說拍 《臥虎藏龍》 那會兒,多難的動作想也不想就沖上去,各種危險都不怕,現在拍一些威亞的動作我心里卻有幾分忐忑,為什么年齡越大膽量越小呢?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顧慮得太多,某種程度也說明我們開始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尤其這次黃曉明拍戲受傷后,更提醒大家要盡量避免一些拍戲中的意外。
Q:感覺你之前對自己挺狠的……
A:小的時候沒有辦法,我在舞蹈學校這樣一個環境里成長,一定要有很強的忍勁才可以熬得出來。我就是覺得我做什么都盡量把它做好了。但是這聽上去好像很容易,過程很艱難,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比如要學英語就要付出很多的時間,練功也是這樣,你一定要付出很多大家看不到的努力。
Q:現在對自己會稍微寬容些嗎?
A:我只希望把每件事情做好,不管大事小事,對我來說只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好,也許可能還不夠完美,但是我盡力了。
Q:演了一回武林中人,你覺得武林中人最可貴的品質是什么?
A:他們的尊嚴。就是不管對手是誰,他們追求的都是一份堅守的意念。 《一代宗師》是一部尋找武術精神的電影。
Q:紀錄片里說到王家衛導演看到葉問先生去世前的一段視頻,他看他練了一會后突然停下來,不知是累了還是忘了,過了一會又繼續打下去。開始王家衛很不解。后來他恍然:武林中有一句話: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
A:我也問過導演,這個到底想說什么?他說燈在人在,有燈就有人。只要有燈火,一切就會延續下去,不管是功夫還是我們這一輩子的情感、恩怨,但是希望恩怨是可以化解的。在還有一口氣之前把它了結了,才沒有遺憾。
因為有“你”的存在才會有我
Q:這是一部正宗功夫片,但是因為是王家衛拍,又充滿著王家衛式的浪漫唯美,尤其是體現在宮二先生和葉問的情感上。他們之間是怎樣一種情感?
A:宮二先生跟葉問之間的情感應該是非常含蓄的,她是一個非常堅毅的女子,為了自己的一個誓言放棄了所有,包括她的愛情。她跟葉問之間可以說是友情,也可以說是愛情。但會讓人念念不忘,哪怕它只是你生命中短暫的一瞬,卻會永遠伴隨著我們。這種情感可能生活中我們永遠體會不到。
Q:從你個人來說,你更期待那種感情,涓涓細流的還是轟轟烈烈的?
A:從個人角度看,我希望是一種平和正常的情感。其實美好的情感不論它以哪種方式出現,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Q:戲里的這一份情感給宮二先生帶來了什么?
A:你會看到她孤獨的一面。不管你內心強大與否,你都會在某一個瞬間看到自己內心是孤獨的,可能那一瞬間很短暫,也許很虛幻,也許在夢里面,你會有一絲的孤獨感,也許這是就是組合成人的這種七情六欲的一部分。
Q:現在處在愛情中的你有這種孤獨感嗎?
A:我覺得不管你是在一個什么樣的生活軌道上,一個人也好,兩個人也好,都不能夠用一個標準衡量。我覺得更重要是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可能那個孤獨感始終是存在的,在某一個瞬間它就會迸發出來。從我個人來講,我覺得你有這樣的情緒,其實是給了你一個空間,讓你平靜地梳理一下自己。
Q:這部戲里面你跟張震合作,不禁想到你們出道初期合作的 《臥虎藏龍》 ,十年后再聚首會從彼此的身上看到成長嗎?
A:我們倆在《一代宗師》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各自稱呼,“嘿,小龍!”、“嘿,小虎!”這部戲里,我們兩個對手戲不多,挺遺憾的。為了拍 《一代宗師》,張震很早就開始練八級拳,下了很大的工夫,前幾天看到他獲得全國八極拳比賽青年組第一名,太有開天辟地之勢了,恭喜他。由此也看出他是一個特別認真的演員。說到成長,我覺得張震比以前放松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緊了。
Q:老朋友在一起會勾起許多從前的回憶……
A:我現在挺喜歡這種回味的狀態。那天路過紅領巾橋,看到橋下那種手搖崩爆米花的,就想起小時候拿著兩毛五捧一個小盆排著隊那種快樂。我覺得每一段時光,其實都有值得我們珍藏在心里面的片段和一些只屬于你的故事。
小時候,想在懷里抱個毛絨玩具都是一種奢求。每次在商店遇見她們,都癡迷得走不動路,久久地扒在柜臺玻璃上對她們說著悄悄話。后來,我慢慢長大,慢慢走遠……但她們仍在那里,守候著如同當年的我一樣,做著夢的小孩兒。春去秋來,總有一些最初最美的情懷,不曾離開。